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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手紧紧的抓着父亲的衣服。父亲一再叮嘱,坐在后面的时候要把脚打开。不然会被卡在车轮里。记不清是多大的时候父亲带我去小镇剃头的。差不多四、五岁的摸样。
80年代的小镇。街就是单单的一条路,没有人行道,行车道之分。
偶尔有咚咚咚的手护拖拉机,烟囱里冒着黑烟吞吞吐吐的开过。
拉着板车的父老乡亲,洒着汗水和喜悦。板车上装着季节的瓜果和粮食。西瓜、棉花、谷子、小麦。
那个时候水牛也可以走上街头,老水牛铿锵有力的走着。拉着人们的希望和喜悦。走在乡村和小镇,走在季节里。
还记得那家理发店紧紧的挨着街道。街的对面是镇卫生服务站。
理发店的师傅姓窦,和父亲一个年岁。有点胖,总是笑脸相迎。穿一身白大褂。父亲让我叫人。老实巴交的我,嘴里挤不出一句话。只是跟在父亲身后。
店面是自己的房子。客厅放了两张老式的转椅,地方不大。
老实的坐在转椅上,低着头。电推子在“嗡嗡”声中,快速地贴着梳子在我的头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喀嚓、喀嚓。
不敢顺便动弹,怕一不小心,剃到了耳朵。有时候抬头看一下镜子里的自己。
像我一般大的孩子,那个年岁的发型是从耳朵向下的头发全部剃光,剩下头顶像乌龟壳一样的头发。剪完后,围着颈拍上一圈的白色粉末。那时候虽然不喜欢,却还是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简短了头发。一脸的委屈。却无能为力。
每每回家,遭到小伙伴的嘲笑,于是对骂几句。心里暗暗的下决心,下一次绝不再剃这样的头。下一次的时候,却还是被父亲领着剃了一样的发型。
有时候,看理发店的忙碌。看街上路过的人和车。拖拉机咚咚咚的开过的时候,扬起大片灰尘。
理发店的转椅,底下是个大大的圆盘。可以升高和降低,也可以放倒。椅背上挂了一条荡刀布、剃刀钝了,随时蹭一蹭。牛角柄的剃刀。窦师傅在荡着剃刀时,心里怦怦跳。看着刀面在人家脸上游走的时候,深怕割下一块肉来。
桌面上放了推剪、剪刀、梳子、剃刀、胡刷、粉末。脸盆架上放着一只脸盆。墙角排着一只只热水瓶。
刮胡子应该是最享受的。只见窦师傅把热乎乎的毛巾往顾客脸上一捂。然后用胡刷蘸上肥皂泡沫涂在脸上。锋利的剃刀在面颊、下巴、眼眶走一圈,脸上变得光光溜溜。
于是想着自己长大,长满胡子的时候,也可以这样享受一番。
一根挖耳勺,一竿耳绒,一把镊子,在耳朵里连掏带捻。大人们眯起着眼睛,享受着什么。仿佛一只虫被掏了出来。
每次去理发,坐在理发店的镜子面前,总会想起小镇的理发店。
于是想和父亲聊聊。是上午8点的时候。给父亲电话,父亲还没起来。我问父亲:街上剃头的师傅是不是姓窦。那店,现在是不是还开着?
父亲说是,现在还开着。
表弟在街上开了一家理发店。父亲去过两次。表弟没收钱。父亲于是不再去。也不习惯。于是还是去窦师傅理发店。老地方,老朋友。习惯了某种生活的细节。
父亲说那个时候剃一个头一块五毛钱。小孩剃头一块钱。
父亲问,你问这个干嘛?
我说,就是想起来了,问问。
如今,每次回老家经过理发店的时候,我都要向里头张望。寻找着什么。三轮车载着我飞快的碾过时光。一路颠簸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记忆便碎了一路。
路旁的小河穿过小镇,穿过村子,年复一年的流淌着。
离开故乡的我们,很少回家。
父亲年复一年的走进那家小镇的理发店,他的理发店。像一个老朋友。从年轻到暮年。
和窦师傅说着日子和季节。说着自己和孩子。说着逝去的岁月。
说着说着他们的头发就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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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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