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听到身边的人说,娃娃有心计。一个小孩子,说话不直接了当,这多少有些贬义。
就是上月一个晚上,我坐在娃娃妈开的车里,一起去接娃娃。
娃娃在下学后读一个英文课外班,跨过晚饭时间,直到晚上。所以,晚饭有两种方式:或是由英文班老师去外面买,然后小朋友们在一起吃(然后再上一小时课);或是由家长买好或者做好,等孩子完课后再吃。娃娃妈征求过娃娃的意见,娃娃总是很乖,说让妈妈定。于是,决定采取后者办法。半年的时间里,都是这样:娃娃妈买好饭菜,娃娃在回家路上的车里吃。不过,最近有两次娃娃特意问过:“那今天晚饭怎么办呀?”娃娃妈回答:“当然还是我买呀。”娃娃也没再说什么。
车行途中。
我正接听一个电话的时候,娃娃妈的电话也响了,是娃娃打来的。
娃娃说:“妈妈,今天晚饭我怎么办呀?”
娃娃妈说:“怎么你还问呀?还是我去买呀!我正在路上,先去餐厅给你打饭。”
娃娃说:“老师马上要去给大家买晚饭了。”
娃娃妈说:“你什么意思呀?老师也是在外面买,跟我买一样,再说,妈妈可以给你挑你爱吃的菜买。你说是不是妈妈买好?”
娃娃说:“那好吧,再见妈妈!”
我在旁边听得清楚又焦急,一边应付着我正讲的电话,一边示意娃娃妈不要挂她的电话,可是娃娃妈还是把电话挂掉了。
“娃娃是想在学校吃,你听不明白呀?”紧忙结束电话的通话,我急急地对娃娃妈说。
“谁说的?娃娃就是问一下,我都跟她说好了。她根本没那个意思。”
“你怎么就不明白孩子的心理呀?这个时间,老师正要买饭的时间,娃娃突然打来,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就你多想!娃娃怎么会呢?”
“哪个小孩不想跟小朋友们一起吃饭?对于娃娃热闹也新鲜。”
“哼!娃娃可没这么说。”
“那是娃娃乖,怕你拒绝,所以才试探地给你打电话,你当妈的怎么就不明白?”
“行了,都跟娃娃说好我买了。”
“不行!”我大声地说。一个轻而易举的许可,就可满足孩子一个重重的心愿;一个漫不经心的忽略,就可粉碎孩子一个热热的期望。“你给娃娃现在回电话,马上!让她跟小朋友们一起吃。”
“要打你打!”娃娃妈有些生气,“娃娃是你说那样想的吗?”
我拿起她的电话,直接回拨过去,让老师叫来娃娃。
我说:“娃娃,你是想跟小朋友一起吃饭吧?”
娃娃说:“是的!爸爸。”
我说:“你现在就跟老师说,给你也买一份饭,我和妈妈到了以后,再把钱给老师。”
娃娃说:“谢谢爸爸!”语气中充满着感激,愉快地挂了电话。
于是,娃娃妈疑惑了。“娃娃想这样,为什么不跟我直接说呢?真搞不懂!”
我坐着,脸对着窗外,没回答。
如同八年前,阳光明媚的下午,娃娃被护士抱出产房的那一刻,娃娃妈上下打量着娃娃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长相,眉眼与四肢,品头论足,而我,却只盯住娃娃那刚毅毫无半丝俗迹的嘴角。如果连亲人或者最亲近的朋友,都必须以冰冷的直率作为沟通桥梁,那么人间美妙的默契将何处容身?默契是人生中一道彩虹般的境界,是一架心灵的神圣天平,相互热爱,相互尊重,相互信任,相互理解,相互承受。
知道吗?娃娃这样做,那是一个8岁的孩子,对成人的一种宽容、一种忍让和一种担待。
“你怎么就会知道娃娃想什么呢?”娃娃妈好奇地问我。
那一瞬间,我想哭。我想说,娃娃和我一样,就是那种人——在嘈杂纷乱的情感闹市中,能够听到一颗细银针,掉落在松软沙土里发出的声响,那响声清晰而巨大,足以冲荡我们的心魄,让我们敬畏如神明。
而,那声响,大多数人根本甚至永远听不到。
我咬住下唇,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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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地看——她那些随时随意的点滴;慢慢地想——我幼小时被成人麻木忽略的个个期望;细细地揣度——她象小芽一般弱的种种心思。别让孩子重复我少儿时代的无奈和忧伤,让她尽量快乐地成长,直到,有一天,她从我伸张手臂的指尖飞出,向着她美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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