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海一勺》(134)【啸云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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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星槎杂编 |

野猿的雅称。典出广东清远飞来峡飞来寺曾竖立的南朝宋刘义庆《归猿记》(碑文见《清远县志》)。《记》载唐广德中举子孙恪在长安娶得本系该寺僧所养小猿所化美妾袁氏,后袁氏随夫宦游岭南“至峡山,袁曰:‘是间有寺僧曰慧幽,别数十载,德腊俱高,当饭众以资南征之福。‘恪然之,食已,袁更服理发,携二子诣老僧,持碧玉环授之曰:’此院中旧物也。‘僧殊未领解,顷忽,野猿数十联臂松下,扪萝悲啸。袁怆然,命笔题诗于壁云:’无端造化几湮沈,刚被恩情役此心,不如逐队归山去,长啸一声烟雾深!‘既而掷笔,抱二子呜呜泣数声,语曰:’好住、好住,吾自是永诀矣!‘遂裂衣还故形,追啸者攀缘而去,犹屡回首。“云云。后世因以为典,称野猿为"啸云侣"。例如宋苏轼《峡山寺》诗:“天开清远峡,地转凝碧湾。我行无迟速,摄衣步孱颜。山僧本幽独,乞食况未还。云碓水自舂,松门风为关。石泉解娱客,琴筑鸣空山。佳人剑翁孙,游戏暂人间。忽忆啸云侣,赋诗留玉环。林空不可见,雾雨霾髻鬟。“(见《苏文忠文集》)诗中有注云:“传奇所记,孙恪妻袁氏事即此处,今有人见白猿……。”考《太平广记》所收唐裴铏所著《传奇》之《孙恪传》文本与《归猿记》大同小异。元剧作家郑廷玉亦以此故事为题材创作有《孙恪遇猿》杂剧(见锺嗣成《录鬼簿》。该剧现已失传)。2017/4/24
又:因北江是广东与中原交通的水运要道,峡在江中游,是南海郡五羊城——广州的前站,故飞来峡开发较早。在汉初,飞来峡被列为“方舆第十九福地”。(见东汉《茅君内传》)至南北朝时代,峡内建寺,更形繁盛,名山胜地,使之是神话传说的发祥地。《禺峡山志》云:“归猿洞在古寺后仙猿峰之陡绝处,中隔悬崖,通以梁,游者多惊怪,不敢渡,过此则洞壑幽深,树木岑郁,真仙境也”。诚非虚言。
另附:
壹(南朝宋)刘义庆《归猿记》
唐,广德中,孙恪举进士,不第游洛,至魏王池,有指旁大宅可僦者,恪款扉、寂然、久之,穿户隅以入,隔帘有女子,绝艳丽,摘萱草庭下,赋诗曰:“彼见是忘忧,此看同腐草;青山与白云,方展此怀抱!”吟讽姜恻,褰帘惊走,命青衣诘之,恪以僦舍对,青衣复命,女子曰:“郎君熟窥吾陋质矣!可延客坐,吾将整容以见”。青衣导入恪私叩族氏,青衣曰:“固非赁舍,小税驾无伤也”。青衣为之除馆而授室焉,且曰:“袁氏素饶,应须唯命。”未几,车马金帛、充牣夺目。恪为之动,遂相从于歌酒琴之欢,凡五载奇。一日,遇中表张闲云话旧,张曰:“吾久游方外,常有所得,观子貌有妖气,第言之。”恪懵不省所谓,张又曰:“夫人阴阳盛衰,膨中彪外,子之妖气由乎女子,何隐焉?”恪乃具道所以,张愕然,俾亟脱去,恪曰:“吾尝求其表里姻娅,殊不类妖,况昔寒今温,何忍负之!”张怒曰:“丈夫固如是乎?吾有宝剑,可以降妖,善藏之以伺其便。”恪受教,还室韬剑屏处,袁觉,怒骂曰:“吾豢子于穷愁中,乃尔背义,曾犬彘之不若!”恪惭叩头,袁授剑寸断之,恪愈惧、将奔,袁大笑曰:“张生不能以道训所亲,使行不义,不当辱之,五吾偶也,何疑焉!”恪小定,再出遇张曰:“兄使我捋虎须,几不免虎口!”张曰:“剑在否?”恪以实告,张曰:“非知也!”别去。又十载,袁生二子,治内有法,恪谋仕,复入长安谒王相国缙,俾依番愚帅幕。家而南,每遇崇山茂林,袁必为之延伫,一日,至峡山,袁曰:“是间有寺僧日慧幽,别数十载,德腊俱高,当饭众以资南征之福,”恪然之,食已,袁更服理发,携二子诣老僧,持碧玉环授之曰:“此院中旧物也。”僧殊未领解,顷忽,野猿数十联臂松下,扪萝悲啸。袁怆然,命笔题诗于壁云:“无端造化几湮沈,刚被恩情役此心,不如逐队归山去,长啸一声烟雾深!”既而掷笔,抱二子呜呜泣数声,语曰:“好住、好住,吾自是永诀矣!”遂裂衣还故形,追啸者攀缘而去,犹屡回首。恪魂爽飞越,扶二子大恸,语老僧,僧始悟曰:“昔为沙弥时,豢一小猿,开元中,高力士使南海,经此喜其黠,易以金帛,并求词陵胡人所施碧玉置项中,归献于上,每天使来,多言其俊,常驯抚上阳官,闻安史之乱,不知所在,讵意作如此怪异,持环以归之!”恪惘然自失,携二子登舟,不复南矣!

贰
广德中,有孙恪秀才者,因下第,游于洛中。至魏王池畔,忽有一大第,土木皆新。路人指云:“斯袁氏之第也。”
恪径往扣扉,无有应者。户侧有小房,帘帷颇洁,谓伺客之所。恪遂褰帘而入。良久,忽闻启关者,一女子光容鉴物,艳丽惊人,珠初涤其月华,柳乍含其烟媚,兰芬灵濯,玉莹尘清。恪疑主人之处子,但潜窥而已。女摘庭中之萱草,凝思久立,遂吟诗曰:“彼见是忘忧,此看同腐草。青山与白云,方展我怀抱。”
吟讽既毕,容色惨然,因来褰帘,忽睹恪,遂惊惭入户,使青衣诘之曰:“子何人,而夕向于此?”
恪乃语是税居之士,曰:“不幸冲突,颇益惭骇,幸望陈达于小娘子。”
青衣具以告。女曰:“某之丑拙,况不修容,郎君久盼帘帷,当尽所睹,岂敢更回避耶?愿郎君少仁内厅,当暂饰装而出。”
恪慕其容美,喜不自胜,诘青衣曰:“谁氏之子?”
曰:“故袁长官之女,少孤,更无姻戚,唯与妾辈三五人据此第耳。小娘子见未适人,且求售也。”
良久,乃出见恪,美艳愈于向者所睹,命侍婢进茶果曰:“郎君既无第舍,便可迁囊橐于此厅院中。”
指青衣谓恪曰:“少有所须,但告此辈。”
恪愧荷而已。
恪未室,又见女子之妍丽如是,乃进媒而请之。女亦欣然相受,遂纳为室。袁氏赡足,巨有金缯,而恪久贫,忽车马焕若,服玩华丽,颇为亲友之疑讶,多来诘恪。恪竟不实对。恪因骄倨,不求名第,日洽豪贵,纵酒狂歌。如此三四岁,不离洛中。忽遇表兄张闲云处士。恪谓曰:“既久暌间,颇思从容,愿携衾绸,一来宵话。”
张生如其所约。及夜永将寝,张生握恪手,密谓之曰:“愚兄于道门曾有所授,适观弟词色,妖气颇浓,未审别有何所遇?事之巨细,必愿见陈。不然者,当受祸耳。”
恪曰:“未尝有所遇也。”
张生又曰:“夫人禀阳精,妖受阴气。魂掩魄尽,人则长生;魄掩魂消,人则立死。故鬼怪无形而全阴也,仙人无影而全阳也。阴阳之盛衰,魂魄之交战,在体而微有失位,莫不表白于气色。向观弟神采,阴侵阳位,邪干正腑,真精已耗,识用渐隳,津液倾输,根蒂浮动,骨将化土,颜非渥丹,必为怪异所铄,何坚隐而不剖其由也?”
恪方惊悟,遂陈娶纳之因。张生大骇曰:“只此是也,其奈之何?”
恪曰:“弟忖度之,有何异焉:”
张曰:“岂有袁氏海内无瓜葛之亲哉?又辨慧多能,足为可异矣。”
遂告张曰:“某一生邅迍,久处冻馁,因兹婚娶,颇似苏息,不能负义,何以为计?”
张生怒曰:“大丈夫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传云:‘妖由人兴。人无衅焉,妖不自作’。且义与身孰亲?身受其灾,而顾其鬼怪之恩义,三尺童子,尚以为不可,何况大丈夫乎!”
张又曰:“吾有宝剑,亦干将之俦亚也,凡有魍魉,见者灭没,前后神验,不可备数。诘朝奉借,倘携密室,必睹其狼狈,不下昔日王君携宝镜而照鹦鹉也。不然者,则不断恩爱耳。”
明日,恪遂受剑。张生告去,执手曰:“善伺其便。”
恪遂携剑,隐于室内,而终有难色。袁氏俄觉,大怒而责恪曰:“子之穷愁,我使畅泰,不顾恩义,遂兴非为,如此用心,则犬彘不食其余,岂能立节行于人世也!”
恪既被责,惭颜惕虑,叩头曰:“受教于表兄,非宿心也,愿以饮血为盟,更不敢有他意矣。”
汗落伏地,袁氏遂搜得其剑,寸折之,若断轻藕耳。恪愈惧,似欲奔迸。袁氏乃笑曰:“张生一小子,不能以道义诲其表弟,使行其凶险,来当辱之。然观子之心,的应不如是,然吾匹君已数岁也,子何虑哉?”
恪方稍安。后数日,因出遇张生,曰:“奈何使我撩虎须,几不脱虎口耳。”
张生问剑之所在,具以实对。张生大骇曰:“非吾所知也。”
深惧而不敢来谒。
后十余年,袁氏已鞠育二子,治家甚严,不喜参杂。后恪之长安,谒旧友人王相国缙,遂荐于南康张万顷大夫,为经略判官,挈家而往。袁氏每遇青松高山,凝睇久之,若有不快意。
到端州,袁氏曰:“去此半程,江壖有峡山寺,我家旧有门徒僧惠幽,居于此寺,别来数十年。僧行夏腊极高,能别形骸,善出尘垢,倘经彼设食,颇益南行之福。”
恪曰:“然。”
遂具斋蔬之类。及抵寺,袁氏欣然,易服理妆,携二子诣老僧院,若熟其径者。恪颇异之。遂将碧玉环子以献僧曰:“此是院中旧物。”
僧亦不晓。及斋罢,有野猿数十,连臂下于高松,而食于台上。后悲啸,扪萝而跃。袁氏恻然,俄命笔题僧壁曰:“刚被恩情役此心,无端变化几湮沉。不如逐伴归山去,长啸一声烟雾深!”
乃掷笔于地,抚二子咽泣数声,语恪曰:“好住好住,吾当永诀矣!”
遂裂衣化为老猿,追啸者跃树而去,将抵深山而复返视。恪乃惊惧,若魂飞神丧。良久,抚二子恸。乃询于老僧,僧方悟:“此猿是贫道为沙弥时所养。
开元中,有天使高力士经过此,怜其慧黠,以束帛而易之。闻抵洛京,献于天子。时有天使来往,多说其慧黠过人,长驯扰于上阳官内,及安史之乱,即不知所之。于戏,不期今日更睹其怪异耳!碧玉环者,本诃陵胡人所施,当时亦随猿颈而往,今方悟矣。”
恪遂惆怅,舣舟六七日,携二子而回棹,不复能之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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