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归真

地点   秦淮河畔 [几声锣声，画外音：“众百姓听着：大清进关，剿灭流寇，顺治皇帝登基。遐迩军民等，安居乐业。若有 反抗朝廷者，严刑重办！”重复，但声音渐弱。

 

[舞台亮。舞台上芦苇丛生。

[两剃头人上。

剃头人甲    安居乐业，什么安居乐业，一天到晚地抓人剃头，搞得人心惶惶！

剃头人乙    你就少说两句（附耳）小心被他们听见，可要抓去杀头的！

[李贞丽披头散发上。

李贞丽    （自言自语）有没有看到我女儿，没有有看到我女儿……（见两剃头人，指着他们傻笑）嘻，两个大冬瓜……

剃头人乙    疯妇！

[李贞丽一把抓住剃头人甲。

李贞丽    你有没有看到我女儿没有有看到我女儿？

剃头人甲    哎呀，放手！

剃头人乙    快走！

[两剃头人下。

[上来两个小孩玩耍。

两个小孩    小媳妇，真漂亮，大红衣服大红花，大红花轿坐一坐，来年生出个胖娃娃。

[李贞丽呆呆地看着他们。端详着小女孩，伸出手去抱。

李贞丽   香君，香君，我的女儿……

[两孩子吓得逃跑。

[李贞丽撞撞跌跌地追上去，“女儿，女儿……”

[苏昆生背包袱上。撞见李贞丽。

苏昆生    李妈妈，怎么是你？你为何弄成这样子？

李贞丽   （两眼痴痴的） 你有没有看到我女儿？我在找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抱着苏昆生哭）

苏昆生    我知道香君在哪里，我带你去找她。

李贞丽    你知道她在哪里？

苏昆生    是啊，和妥娘她们在一起。

[敲锣声，画外音：“各家各户都听好了，发现南明余孽立即报官领赏，如有窝藏者，全家获罪！”

李贞丽    （自言自语）我要去找我女儿，我要去找我女儿……

[苏昆生扶李贞丽下。

[舞台暗，柳敬亭幕后白：“世态纷纭，半生尘里朱颜老；拂衣不早，看罢傀儡闹。痛哭穷途，又发哄堂笑。都休了，玉壶琼岛，万古愁人少。”

[木鱼声。舞台布置：舞台中央一个高脚几，上放着一个香炉，香炉上青烟袅袅。舞台背景为黑色，

一束光照在香炉上。

[舞台亮，灯光不要过强。

[卞玉京扫地。郑妥娘上。

郑妥娘    呦，玉京仙子如今都沦落到在白云庵里扫地了。

卞玉京    都什么时候了，你总改不了爱玩的性子。

郑妥娘    我这是黄连堆里弹琵琶——苦中作乐。（叹一口气）整日哭丧着脸有什么法子？崇祯皇帝又不会活过来。

卞玉京    香君怎么样了？

郑妥娘    白门照顾着。昨晚真是造孽，好端端的把吃下去的药给吐了出来，晚上做梦还讲些胡话。今天早上好了点，喝了点粥。

卞玉京    阿弥陀佛，这多半是相思成疾啊……

郑妥娘    侯公子至今都没消息，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卞玉京    贞姐怎么样了？

郑妥娘    还能怎么样？

卞玉京    （叹口气）这对可怜的母女……不过总算她们母女能在乱世之中团聚，也是一件幸事，这还得感谢菩萨，阿弥陀佛。

郑妥娘    行了，里面两个阿弥陀佛得没完没了，出来透口气，你又来“阿弥陀佛”。这手里波波波波响个没完，嘴里动不动就“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要是菩萨呀，人家一天到晚地叫着我的名字，“郑妥娘、郑妥娘、郑妥娘……”，烦都烦死了。能不能让菩萨清净会儿？

卞玉京    你啊！

郑妥娘    这救苦救难的菩萨若真能普度众生就好了！  

 

[寇白门扶着李香君上。

郑妥娘    香君出来了。

[李香君来至香炉前，拜了拜。

李香君    今天是几日了？

郑妥娘    十五了。

李香君    十五了，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月圆时了，我都在里面躺了几天了？

郑妥娘    不用管它几天，出来了就好！

李香君    中秋月圆人盼圆，可我的侯郎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他如果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等得他好辛苦……他如果死了，他一定在怨我不下去陪他，让他一人孤孤单单地在奈何桥上等……

[众人拭泪。

寇白门    昨天我问过菩萨，他说你的病不久就会好的，你跟侯公子不久就会团聚了。

郑妥娘、卞玉京    是啊，是啊。

[苏昆生上。

苏昆生    香君，香君，喜事，喜事，天大的喜事！

李香君    我病成这样，还有什么喜事？

苏昆生    （兴奋地说不出话来）侯公子……

李香君    （抓住苏昆生的手）怎么了？侯郎怎么了？是生是死？

苏昆生    是……是他回来了！

李香君    他回来了？

苏昆生    是啊，我在街上遇到他，告诉了他你的情况，他马上就要找到这儿来了！

寇白门    这果然是大喜事啊！

郑妥娘    呀，这回菩萨真的没骗人！（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李香君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摸摸自己的脸）我是不是很憔悴，很难看？

寇白门    没有，和以前一样。

李香君    不行，我要打扮打扮……

卞玉京    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没有胭脂水粉啊。

李香君    把我那件嫁衣拿来，我要穿上它，重新做一回新娘！

寇白门    诶。

[寇白门下，拿衣服上，交给李香君。李香君穿上嫁衣。

[杨龙友引侯朝宗上，两人皆穿着清装，外面罩着斗篷。

杨龙友    里面有人吗？

苏昆生    哎呀，是杨老爷！

杨龙友    香君可在里面？

苏昆生    在，在。香君有贵客到了！

李香君    杨老爷……

杨龙友    香君，你看谁来了……

郑妥娘    侯公子！

侯朝宗    香君！

李香君    侯郎！

侯朝宗    香君！

[侯朝宗、李香君相互拥抱。

李香君    我这是在做梦吗？真的是你回来了？

侯朝宗    真的是我回来了，不是做梦。香君，你受苦了！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下落，特来接你。快快随我回家，再没有人会欺负你了。（取出扇子）你看，你叫苏老先生带给我的扇子，我也带来了。

李香君    回家？我们还有家吗？

[侯朝宗脱下斗篷披在李香君身上，露出了清装。

侯朝宗    我们回家去。

李香君    回家去？

侯朝宗    对，回家去。

[李香君泪眼朦胧地看着日夜思念的侯朝宗，摇摇头。

李香君    不，（摇头）不，（推开侯朝宗）

侯朝宗    香君？

李香君    哪里还有什么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