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阿次在家养伤已过了一周了，身体已渐渐恢复，只是腿伤未愈，仍不能行走。礼拜五，阿次整个上午都在忙公司的事情，午饭后，他感到有些疲惫。窗外阳光明媚，他想去阳台坐一会。护士搀扶着他坐上轮椅，推他来到阳台。

阳台上充满着阳光，盛开的鲜花争奇斗艳，护士离开后，阿次头靠在椅背上，眯上眼睛，独享着这份阳光。

微风吹过，浓浓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阿次睁开眼睛，寻找着花香的来源。他发现在他的左手边，有一株茉莉花，碧绿的叶子，洁白的小花，娇嫩而纯洁。阿次伸手摘一朵花嗅了嗅，浓郁的花香让他陶醉，把他的记忆带到了遥远的过去。

记忆中杨公馆的后花园，花丛小径间种满了茉莉花，盛夏季节，整个后花园都充溢着浓郁的茉莉花香。傍晚，阿次有时会在后花园沿着小径散步，或坐在摇椅上看书，整个人都浸泡在花香中。每当茉莉花盛开的季节，思桐都会用透明的丝巾作一些香囊，并把亲手摘得茉莉花放在香囊里，然后兴致勃勃地跑到阿次跟前，

“哥，把这个香囊拿去，把它放在枕头下面，晚上就会睡得很香。”

每次阿次接过香袋，觉得好玩，心里想，这又是小姑娘的小把戏。

当时没有感觉，可今天想来，那是多么温馨的一幕啊，思桐让他感受到家的温馨。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在阿次的心中，思桐永远是他最亲的妹妹。而今天，思桐远在欧洲，而自己童年时代的那个家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想着，阿次的心中有几分凄楚和伤感，逝者如斯，逝去的已永远逝去。

这时，刘妈走过来，“少爷，有位年青先生来拜望你，他说他叫荣初。”

听到这个名字，阿次吃了一惊。荣初，他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哪？他来这儿干什么？阿次满腹的疑惑。

“刘妈，快请那位先生进来。”阿次说着，示意护士推自己进屋。

进来的年轻人正是荣初，他身着考究的西装，清雅俊秀，手里提着一只小皮箱。

“荣先生，欢迎你的到来。”阿次伸过手去同荣初握手。

“请到客厅落座。”荣初随阿次来到客厅。

荣初打量着阿次，但见阿次身着一身纯白的棉质衣裤，宽松而舒适，脸看上去有些苍白和憔悴，脸上的伤痕还没有褪去，但眼神依然是英气逼人。

“阿次，知道你受伤了，我心里很着急，一直想来看望你，但不知你住何地。后来拜托司徒先生打听到你的住址，这才成行。你身体可好些了？”

“谢谢你，我好多了，只是腿伤未好，行动有些不便。”

“阿次，要不要倚在沙发上？这样会舒服些。”

阿次朝荣初点点头，荣初和护士搀扶着阿次靠在沙发上，护士把阿次的腿轻轻抬到沙发上，把靠垫靠在阿次的背后。阿次显然比刚才放松了好多。

阿次笑望着护士，“Lydia，谢谢你的照顾，今天客人来了，就由客人照顾我，你就早点回家休息吧。”阿次说着，把一张10美金的纸钞塞到护士手中。护士接过钱，谢过离去。

“荣初，你怎知我受伤了？”

“我是从报纸上知道的，好些报纸登了你的消息。”

“这我还不知道，刚受伤时，身上疼痛难忍，也无心读报。不过你提醒了我，报纸应该尊重他人的隐私，我会跟报社的人好好商谈此事，我相信他们会考虑我的意见的。”

“你此次受伤，阿初应该也会知道的，因他天天读纽约的报纸，肯定也在为你着急。”

“阿初还好吧？听朋友讲他现在可是上海滩上的风云人物，很是风光。”

“风光是风光，但他也有自己的苦衷。我说这话你应该明白什么意思吧？”

“我不甚明白。你知道我向来不爱打探别人的事情。荣初，你此次来美是为了念书吗？”

“阿次，不瞒你说，我这次来美国，读书是借口，真正目的是作为阿初的和平使者。”

阿次始终保持同一个坐姿，似乎累了，索性躺在了沙发上。

“荣初，请恕我失礼。你刚才说的话，我有些不明白，请作解释。”

“阿次，去年元旦前夕，阿初已知道你在纽约了，后来又收到司徒先生的信，他在信中详细介绍了你在纽约的生活。阿初想主动跟你联系，又怕引起你的误会，后来才出此下策：派我前来，作为他的使者，与你联系，并转达他对你的思念，对你的关爱之情。”

阿次点点头，却无语。荣初接着说，
“阿次，你不辞而别对阿初打击很大，他曾派人到处寻你，后又因你出走而病倒了。你知道阿初跟你不一样，你从小接受的是西式教育，而他从小是在旧式的大家庭长大的，他的家族意识很强，也因此很看重你这个弟弟，他不想失去你。外人也看得出，他虽然表面上对你很严厉，那是因为他要树立起长兄的威严，其实内心里是很欣赏你，疼爱你的。”

“荣初，我不辞而别实出无奈，在当时的情况下，阿初是不容我出来的，他一定要牢牢地控制我。我别无选择，出走海外是我唯一的出路。”

“阿次，你出走海外是对的，阿初的控制欲很强，如果你在他身边，是很难有发展空间的。”

“你说的这话，倒确实是实话。”

“阿次，可凭你今天的实力，阿初已不能再控制你，你们完全可以以平等的身分，从朋友做起。”

阿次笑了，“荣初，你可真会讲话，的确，现在我们是可以以平等的身分从朋友做起，但如果有一天我忽然又变成穷光蛋呢？这朋友怎样交下去？”

“你以为阿初会永远保持今天这样的风光吗？如果有一天他忽然变得一无所有呢？”

俩人对视着，忽然无语。这时电话铃响了，荣初急忙把电话递到阿次手中。

“Hello, James, 谈判进行得怎样了？”

“杨先生，我已经跟几家大公司进行了初步接触，他们都有意购买我们的炼油厂，但购买的具体事宜，包括价钱还没有谈到。”

“好，James，下一步请弄清楚每家公司的收购意向和条件，并以正式的报告形式提交给我。与每家公司的最后谈判我是一定要参加的。”

“杨先生，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报告交给你。”

“James，谢谢你。还有一事，请给每家与我们有商业合作的媒体总编发去正式请柬，我要在本月的最后一个礼拜五宴请他们，感谢我们之间的长期合作。请帮我找一家高档次的法式餐厅。”

“杨先生，可你的身体还没有康复，担心你会有些劳累。”

“没问题，我身体已恢复好多了，只是行走还有些不便。”

“杨先生，那一切按你的计划办。”

“James，谢谢你，我们再联系。”

阿次挂断电话，躺在沙发上，似乎陷入沉思。

“阿次，几年不见，你变了，变得更沉稳果断了。”

“我倒没觉得自己变了，如果有变化，也是表象的，人内在的东西是不容易变得。今天你在我身上发现了新的特质，也许这种特质早已存在，只不过你今天刚刚发现而已。”

“阿次，你说的有道理。”

俩人说这，相视而笑。这时，刘妈给他们端来热茶，

“荣公子，杨少爷，两位请用茶。”

阿次用胳膊撑着要坐起来，刘妈赶紧上来扶起他，并把茶水递过去。

“刘妈，谢谢你。”

“对了，杨少爷，刚才维茜打电话过来，说今天是周末，她会早点赶来，陪你去散步，喝咖啡。她希望你早点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

“那好，刘妈，今晚你就不用准备晚餐了，正好有客人来，我们三个就到外面吃饭了。”

“少爷，我知道了。”刘妈退了下去。

“阿次，冒昧问一句，你是否已成家？”

“还没有。刚才刘妈提到的维茜，就是我的女朋友，我还没有正式向她求婚。”

“那太好了，阿初带给你的东西可以派上用场了。”荣初说着，把来时拎得小皮箱递到阿次面前。

“这是阿初托我带给你的，这些东西都是在雅舒的陪同下，他亲自去商店帮你挑选的。阿次，请你把皮箱打开看一看”

这是一支崭新而精致的箱子，阿次打开箱子，最上面是阿初写给阿次的一封信，还有几件精致的首饰和一对金表，最下面是阿初给阿次买的几套西装。

“荣初，请代我谢谢阿初，但这东西我不能要，无功受禄不是阿次所为，还是请你把东西带回去吧。”

“阿次，如果你不收下阿初的礼物，就会大大伤害他的感情，他会认为你始终在拒绝他。这点礼物，即使一般的朋友收下也不为过，更何况你们身上还流着同样的血液。阿初不在乎钱，他更在乎你的这份情。”

阿次笑了，“荣初，你小子真会讲话，怪不得阿初要派你来做他的使者。好了，我要去书房工作了，请拿好箱子，帮我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