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

张永渝

欲在后台将诗歌挂上博客的高窗，每每弹出赵记豆腐干或5毫升环丙沙星滴眼液包装盒大小的对话框：“是否要清除格式？粘贴的内容含有冗余的格式，会影响在博客中的排版。”黑体字下面是两个灰色的长方形的按钮，极细的绣花针密集地扎出的边框，像拉金笔下限制小牛并助其成长的电网。围着深灰的果决的“是”并浅灰的忐忑的“否”——临对俩习以为常的判断句——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失眠的人才可以听到那空空荡荡没有任何想象和意味的蓝色1发出的哞哞的叫声。

每次都选“是”——精心设计、错落有致甚或摇头摆尾的格式被那个坚硬锋利的疑问句粉碎。

他有些懊丧，复又打开“文字文稿”，依照里面的格式，点击空格键、回车键，清除键。

錾上了“是”的软键紧邻绿色的大对勾，特朗斯特罗默笔下“住满记忆”的颜色代表积极、丰盈并非如康定斯基所言展示了消极的情调。它政治正确得像一面骄傲的旗帜，不亚于欧仁·德拉克鲁瓦那幅描绘法国大革命、入选历史课本的油画。

   不怕麻烦，必须追随——他坚决拥护命定的逻辑、标准的程序、温情又简洁偏灰色的“提示”——这无公害的正确答案。

于屡受击打金属疲劳的务虚者而言，在毫无征兆的某日突然断裂之前——这已经固/脆化为一种和平的习惯——努力承担，曰行；较少拒绝说不。

（2020.12.4）

注1：本布鲁诺·舒尔茨《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