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新奇,以及创造最初的秘密——布鲁诺·舒尔茨小说《宁录》阅读随感
(2020-08-09 11:4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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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杂文、随笔、评论 |
什么是新奇,以及创造最初的秘密
——布鲁诺·舒尔茨小说《宁录》阅读随感
张永渝
叙述者试图让读者相信,宁录开始了解,所谓新奇,“其实井发生过的,它们已经发生过成千上百万次,根本无法计量。”——“这是代代相传,潜藏在血液和神经中的智慧”。假如真的有这样的智慧,那一定是语言的智慧,真有这样的新奇,那一定是语言的传统,
布鲁诺·舒尔茨显露了足够的耐心,像一个揪心的父亲看护婴儿一样,照顾着新奇前行的每一步,在不断地练习/叙述的拓展中,宁录对新奇的世界除了沮丧,新添了安全的需求——“它已习惯吧厨房当做它的领土和家乡,并且和它发展出一种若有若无,类似归属地或祖国的关系。”
刚刚获得某种萌芽阶段的归属感,叙述者又请出闯入者的象征女仆阿德拉以“以温暖的碱液”来破坏现有的秩序,阿德拉手里的刷子在地板和家具上发出“威胁的沙沙声。”麻烦过去,如同一个创造者应付完了闯入者或俗务的纠缠,“宁录再次回到它熟悉的寻常法则中”,带着新体验的快意,重获随意活动的自由——“它感受到一种生猛的力量”,新生动物的精微感受的频率和创造者心理之波动曲线完全重合,它们简直就是两块牌子一个机构的单位,都在为隐喻服务;俩又是一台心电暨新知感受仪,一条曲线,两个读数。
生猛的欲望是新奇扩张的动力,宁录发现了地上跑来跑去的昆虫,它“无比震惊”——接下来的叙述揭示了创造最初的形态,像手术刀一般精确。一种表达的欲望不可遏制:“伴随着力量,感情和攻击性的颤抖”——在压抑了许久之后,创造者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这是它“灵光一现的新语言”,它高兴极了,它要用这种语言和蟑螂沟通,可阅历丰富的蟑螂并不理会它这一套,占据了心理高地的蟑螂“踏着仪式感的步伐”,“继续向房间每个角落行进”。读到这里,我想起巴西足球运动员加林查的名言,将每个对手都放到恰当的位置上。(大意)套用这句话,我想说,能够将每一个配角甚至是一闪而过的小角色,小饰物都放在恰当的位置上,这样的小说,是精确的——要么没有,要么积极而稳妥,这觉得这是小说在角色配置与场景安排方面应该具备的基本礼节。
这真是一篇充满了希望、向可能性无限打开的小说。叙述者朴素、真率和清晰令人动容。它就像一系列精准的速写、温暖的抒情小品,让我们领略了布鲁诺·舒尔茨叙述的多样性,这比拿起剪刀的马蒂斯还令人惊讶。它告诉我们,最朴素的手法也能写出永恒的东西。
在宁录不断地吠叫中,小说即将结束,但内容恰如那经历了发现与创造之冲动的被激励的叫声一样,具有了全新的意义——“变成了它对自己的戏仿——它其实想要诉说生命盛宴那说不出的成功,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刺激、颤栗和高潮。”
这或许就是生命之生生不息和创造最初的奥秘。
(如无注明,引文皆来自《鳄鱼街》,广西师大出版社,林蔚昀译。)
(2020.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