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索

没有比母亲（阿姨）更陈腐、衰败的意象了——

“在这邋遢而毫无节制的生殖力中有着某种悲剧性，那是一种可悲又可怜的堕落，在虚无和死亡之间挣扎。它是一种女性的英雄主义，以丰富的繁殖力战胜自然的残缺以及男性的不足。然而，在子女们身上，我们却看到这母性的恐慌和生殖的疯狂造成的结果。它费尽所有力气，却只制造出一整个世代失败又短命的幽灵，没有血色也没有面孔。”

在D城，母亲（阿姨）象征着河流。一条长年干涸、河道里长满野草、濒死的河流。为了免除她的死亡，文明当局想尽了办法。各种大型机械将她们变成了施工现场，准备在河底铺塑料布。D城的希腊神话中，阿波罗爱上了西比尔，施予她预言的能力；而且只要她的臀部下垫着防渗的物件，她就能一直活。然而她忘了向阿波罗索要永恒的青春，所以日渐憔悴，最后几乎缩成了空壳，却依然求死不得。

每遇大型活动，她都会被请上舞台，作为地域的、民族的符码，展示她干瘪的身躯。鼓风机支撑着她们，免得她们倒下成为绊索。

与布鲁诺·舒尔茨笔下的具有强烈生殖力的欧洲文明不同，生了一个崽后，她们自愿或被迫地做了绝育手术。那些独生的崽，经过教育和淘洗，一样变成了一些失败又短命的幽灵，没有血色，也没有面孔。

（20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