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记,片断(段)图文
张永渝
一觉睡到10点15,起来扒拉微信圈,看到东禾拍摄的九张图片,图一、图九是《唐诗的读法》之内容简介和封底(西川关于唐诗的看法),其他七张是书的正文(书打开,手持拍摄),引言曰:“夜半无眠。又体味了一遍西川《唐诗的读法》各章所蕴含的文化份量。和当代当下一流诗人们的文学场域比较而言,无疑,西川是超越性的个体存在。他这本小书的写作目的,和探究的诗学空间拓展,分别如图一、图九所示。在这里,我又一次印证了哈佛大学著名汉学家宇文所安对西川的叹服。难怪西南联大诗人群文学创作精华的衣钵传承人、见证人,他们找的是西川。(东河)”
这一则图文令我振奋,一下子与昨日的阅读勾连起来,敲击至此,翻开手边商务版托尔·汉森的《羽毛》,书里自然地谈到了羽毛的功能。一代又一代的鸟类学家将“水鸟从不被水打湿”这一现象归结为尾腺脂油(一种蜡状分泌物)的作用。但作者通过实验证明——“即使没有尾腺脂油,大雁的羽毛也是防水的。”汉森指出,现在大多数羽毛研究人员都认为羽毛结构才是防水的关键。许多羽毛,尤其是飞羽和正羽在经历了强效洗涤剂和乙醇的清洗后,依然展现出抗水性——在放大镜下,不难看到——“水沿着羽干流下,然后形成宝石一般的水滴,驻留在钩连缠结的羽片网格上。羽毛的底面完全是干燥的。”
每日钩连,事事缠结,组成精密的羽片网格,这些“有羽片的羽毛具有复杂精细的触点和空气小囊结构”,能够对抗烦忧的雨水,甚至可以像鸬鹚和崖海鸦一样潜水,适应更加复杂的境遇。
《大雅·丞民》言“德輶如毛,民鲜克举之”,套用这句话,我们可以说,源于钩连的每日之激励与自我激励和神奇的创造好似鸟的羽毛,很少被缺乏准备的人举起。昨天接到《乌力波2》,甫一展读,难以释怀。我想起最初在《世界文学》上刚刚读到雷蒙·格诺《风格练习》的情景(被收入《乌力波2》,不确定是否为同一译者),坐在砖头垫起的黄色的小桌上,弓着身子,像一柄发轫于硎、年轻的弯刀。参差前后,读陈侗主编、湖南美术版的实验艺术丛书、漓江和安徽文艺版“法国廿世纪文学丛书”、云南人民版“拉美文学丛书”,车如流水马如龙,那春风得意、畅快的滋味真是难以形容,读啊,写啊,写不知所谓的片段,读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文字,自在如耳边的清风,轻盈如飞翔的羽毛。恍兮惚兮,不知S线公交车上,那个头戴毡帽26岁的“我”是不是雷蒙·格诺大衣上多加的一枚扣子?扣子滚落,不知它是否带来了张枣笔下的精确——那个脖子过长的人是否依然每日与时间拔河以疗治颈椎病?
随性在东禾之九宫格下留言——
——今年您写的最好的引言!
——有情感,有延展,有见识,
——更重要的是利用了引用的修辞,丰富了引言的表情,使九宫格里的榫头插入引言之卯。赞一个!
——微信圈的引言与九宫格的关系值得研究,图与文互参互证,已成为一种文体(片断图文)不可或缺的基本要件(还包括回复与自我评论),它们可否被看做等式或不等式的两边?这样说过于浅薄了,或许句与句之间的构成亦适用于图文——一重复句,多重复句,紧缩复句……复句又呈现出各种类型——联合,偏正,并列,因果,条件——是用意合法还是关联法进行连接?而由“”作者“”之学识兴趣阶层意识之辉光照耀下的“圈里图文”与工作作品思考是否形成一种内互文的“修辞”关系。在碎片化的时间格栅里,这些被积极走圈的狼(多发常发的圈友)迅速雾化、被慢条思理的懒猴(多月不更新还限制“”好友“”阅读权限的大忙人)渐渐石化的表情,如何进入原创之神的法眼?回到修辞层面,还有多少手段等待总结和学习?——看《乌力波2》越发难以平静,雷蒙格诺的《风格练习》、黄鸣奋《生成艺术:从机器作家到数码文学》、霍香结《一首诗的物理分析》、丘成桐《数学与中国文学的比较》真是甜蜜地激励!2018的大事年表蜷缩在12月的中下旬,还没有到总结的时候,创造的奔马不一定理会年尾的概念。相马者九方皋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见其所见,不见其所不见,视其所视,而遣其所不视。闻此言,可读《乌力波》一如喟然叹息之伯乐者——敖汉某,桥北某,新城某,老城某?——“有客有客,亦白其马”——噫,可以拿出绊马索,“以絷其马”的谈客,能有几人?
菲尔兹奖、美国国家科学奖、沃尔夫数学奖、马塞尔·格罗斯曼奖获得者丘成桐淹博贯通,恢廓通达、情真理切,文采斐然。谈及“数学的演化”,他说:“江山代有人才出,能够常令我们进入新的境界的都是好的数学。上面谈到的高维拓扑文气已尽,假使它能与微分几何、数学物理和算术几何组合变化,一颗振翼高翔”,对于一种新营看似简单却有很多可能的具有文体特征的“片段图文”(引言加照片加回复和自我评论)这一文艺新样式而言,日记、诗歌、小品文、短剧、摄影等手段指向新的修辞和语言,由此开展的各种排列组合,值得任一(被无限扩招的)“作者”大胆尝试。有时,这种创作需要“艺术的直觉”,丘成桐在“数学的感情”一章里写道:“浓厚的感情使我们对研究的对象产生直觉,这种直觉看对象而定,例如在几何上叫做几何直觉”。在最后一章“数学的训练”里,丘成桐更是将“直觉”与养气联系起来——“数学家如何不依傍才能做出有创意的文章?······如何能够解除名利的束缚,俾欣赏大自然的直觉毫无拘束地表露出来,乃是数学家养气最重要的一步。”将“数学家”换成“自觉的作者”,一样说得通。
《数学与中国文学的比较》是贯通之文,又是激愤之辞——“推其下流,则莫如抄袭,有成名学者为了速成,带领国内学者抄袭名作,竟然得到重视,居庙堂之上,腰缠万贯而沾沾自喜,良可叹也”。此句让人想起南京大学教授梁莹和《梦里花落知多少》的作者郭敬明。论及“数学的应用”,丘成桐说:“然而近代有些应用数学家以争取政府经费为唯一目标,本身无一技之长,却巧立名目·······有如近代小说以情欲、仇杀、奸诈为主题,取宠于时俗。不如太史公刺客列传中所说;‘自曹沫至荆轲五人,此其义或成或不成······’应用数学家不能立意皎然,而妄谈对社会有贡献,恐怕是缘木求鱼了。”
比起为了钱而“操作”的“报告文学”,为了利益而拼凑的谄媚文章,那些由日记/随记加失焦的照片组合而成、剥离了商业利益和炫耀/虚荣、指向“非虚构文艺样式”之“片段图文”,因其“立意皎然”,若能“不欺其志(非功利写作之初心)”,则前景可期。有人诟病朋友圈成了广告圈,我有些不解,或许他忘了换台的权利。不喜欢某人某图某行为,可以“设定朋友圈权限”,滑动灰色的滚珠到绿色的一边即可,各安其事,各行其志,也不影响线下以及微信之单独交流。于无限多之作者相伴而生的是无限多的编辑者,每一个编辑者,都应该对自己和可视的其他之图文片断负责。从某种意义上说,直率不仅是一种处事方式,也是一种时间管理的方法。
(2018.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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