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有力的清晰”——E·S·托马斯《在终点》阅读随想
(2017-11-07 22:02:11)
标签:
杂谈 |
分类: 杂文、随笔、评论 |
永渝读诗之八:
“强有力的清晰”
——E·S·托马斯《在终点》阅读随想
张永渝
威尔士大诗人E·S·托马斯(1913—2000)也算一个。如下是他的诗《在终点》——
财产不多,一椅
一桌,一榻
足可做祷告,
还有,从海边收集来的
骨状的交叉树棍
证明大自然
承认基督受难。
我彻夜倚在窗边,
窗并不太小,
可框住星星,
相对于我拒绝的
城市灯光,它们
并不遥远。白天
那些过客,他们不是
朝圣者,目光穿过雨的
栅栏,看见我像囚徒
抱紧一种信仰。我
已被潮汐的钟摆真理
释放,它说
那颗心现在低沉,
明天又会圆满。
本诗出自《绝不休战》,出版于1995年。较上部诗集相隔三年,他写这首诗的时候,应已年满80岁。品格风貌如此简约旷达又忠实虔敬,人与诗,皆让人心生敬意。
全诗从物质写起:“财产不多,一椅/一桌,一榻”,马上接续依托于此的精神生活——“足可做祷告”。让人想起孔子赞美颜回的话:“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安贫乐道是圣徒在尘世最便宜的修行。
托马斯终身在威尔士偏远的乡村教堂当牧师。严谨虔诚的宗教情怀,不仅塑造了他的品格,还是他工作的需要。他在海边收集十字架形状的树棍,马上将自然与信仰联系起来。进而写到永恒的星辰——借喻值得赞美的、人类谦卑素朴庄严肃穆的精神世界。诗人笔下的星星那么真切、可感,像墙上的招贴画一般熟悉,比“远处”城市的灯光更亲而近。这是人普遍的心理感受,因为叙述者恰当的观察位置和分寸(合理的参与感),避免了风格和主题的滑熟。我想到《召南》里“三五在东”的小星。这些聪慧的星——在低地,它框进明眼人的窗子;在峰顶,它落上旅人的帽檐儿。
夜昼更替,诗来到了白天。镜头对准了并非朝圣者的“过客”,从“过客”角度观察一个忠诚于信仰的“囚徒”。或许有些困惑,有点“未解忆长安”的意思。
蓦然想起杨万里的句子:“中间不是平林树,水色天容拆不开”。自以为找到了诗里“平林树”(潮汐),近处细解,仿佛又不是。缺乏对宗教更深的认识和必要的传记资料,谈托马斯,总是隔一层毛玻璃。
但约略可以懂得,面对死亡和不可逆转的衰老,抒情主人公积极地将存在之思与自然和真理融为一体,无论形态还是内容。译者程佳说“因此有评论家认为E·S·托马斯像叶芝一样,在晚年创作出了最有力的作品。作为他的诗歌译者,我也认为,E·S·托马斯在语言和思想深度上,都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无所畏惧的新境界”。和沃尔科特和希尼一样,托马斯晚年越写越好,呈现出“强有力地清晰”。是的,语句有力!更重要的,是境界清晰。
(2017、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