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和我们
(2017-11-06 22:42:42)
标签:
杂谈 |
分类: 杂文、随笔、评论 |
永渝读诗之七:
时代和我们
——海明威《时代需要》漫谈
《时代需要》
美·海明威
时代需要我们歌颂
却割掉我们的舌头
时代需要我们滔滔不绝
却手持铁锤用塞子堵住
时代需要我们起舞
却把我们塞进铁裙
最后,世代交替
什么时代需要,不过是些狗屁
巴黎,1922
本诗是海明威的代表作。此处选用河南文艺出版社《海明威诗集》、李暮的译文。
网上搜到多个版本,如下为傅正明的译本——”时代要求我们唱歌,/然后割掉我们的舌头。/时代要求我们流血,/然后锤打我们的伤口。/时代要求我们跳舞,/然后缚住我们的双手。/时代终于亮出了伪装,/这就是时代的要求。”几年前,我在笔记本上抄录了一则“铁长裤”的版本(没注明译者)——“时代要求我们歌唱/却割掉我们的舌头。/时代要求我们前进/却用塞子把我们堵住。/时代要求我们跳舞/却把我们塞进铁长裤。/时代最终得到一堆粪土/这就是时代的要求。”此外,还有十余种,亦有分成四节的形式。大同小异,与“铁长裤”相若。
如傅正明所言,“海明威以小说闻名于世,他的诗名不扬。但他为数不多的诗歌,却像他的小说的语言风格一样凝练、简洁、深刻。”本诗不必做琐屑之解。它清晰明了,简洁有力。语调不容置疑斩钉截铁,语势则如连续的直拳。八行下来,愤怒获得了击倒性的胜利。
每一个作家或隐或显都会对时代发声。无论做怎样抽空时代背景的努力,他的情感和认知难以脱离时代背景和社会现实。那么什么是“时代”?“我们”又代表什么?诗人告诉我们——时代的弄潮儿是权贵资本,我们是普通百姓;时代是广场上的扩音器,我们是垂手而立的听众;时代是必不可少的行为规范教育,我们分解为千差万别的个体;时代是强大的、专制的集体,我们是卑微的、具体的生活;时代是强大的机器,我们是时代交替、社会动荡的牺牲品。
“时代需要我们歌颂/却割掉我们的舌头”。这是20世纪初欧美社会的时代特征。那是粗暴的、反复无常、无耻的时代。傅正明的解释一针见血——“我们是时代的儿子,原本是听话的,他叫干啥就干啥,一切听从他的召唤,服从他的安排,可这个时代父亲却像个喜剧小丑一样反复无常,像个专制君主一样暴戾无情。在他的阴影笼罩下,我们完全失落了个性的光斑,人性的尊严,在现代政治的漂亮皮囊下包裹着污秽的骷髅。”(详《海明威和他的时代》)
当理想已死,平庸像霉菌一样占领了文化的每个角落。与上世纪“造就了一代圣心天才”、“有着巨大的精神力量”1的八十年代相比,单就当代诗歌而言,它面对的是一个怎样强大的黑洞?于坚说:“而今天,我以为这种精神力量已经不存在了。物质、技术、现代化、生活的全面虚拟化,生命空间的日益萎缩、平面化、量化、全面的反自然是这个时代的特征。今天,无病呻吟、就事论事的诗、修辞游戏的诗、小感觉的诗比较多。缺乏心灵和气象”(《于坚访谈:我通过写作匿名》。于坚/小引)
紧邻“铁长裤”,发现了一则读后感,兹录于此——
"普遍小于自己的认识/所欲大于所需//一无所立的时代/普遍有点二//隐喻追不上现实/原地踏步,/握住什么什么就变质/到头来两手空空//这是最好的时代/唯一埋人的地方//这是最坏的时代/像周围的电波,无处不在。"
一个业余作家,但须爱这最好的也是最坏的时代,且将锋芒、热望、种种不堪隐匿于珍贵的技艺和内心的尊严——
先锋隐于钝刀
三尺之冰藏在不屑的嘴角
丰饶的大地隐于点滴光亮
勇武藏于卑怯之坚持
侠义隐于平等地珍重
尘世的荣光藏于泥土
生命的盛年隐于细小的光阴
说解杜甫诗“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于坚说:“’千秋万岁名’,就是匿名于永恒。”
注1、2:详《于坚访谈:我通过写作匿名》。于坚/小引。
(2017、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