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渝读诗之二
(2017-10-05 00:39:38)
标签:
文化 |
分类: 杂文、随笔、评论 |
永渝读诗之二
透过医院的窗子,麻雀所见的社会现实
——维罗妮卡·丁亭亚纳《麻雀,医院窗中所见》简析
我看到收拢死亡的女人
坐到他的床边脱下拖鞋
他的血压下降
脸苍白,当她躺下
他的双眼惊恐
我飞走。因为我
并不曾分享他的生命
最好在他死的时候
躲到一旁
半小时后我回来
吃病人们午饭时
掉落的面包渣
——<斯洛文尼亚>·
维罗妮卡·丁亭亚纳
西川译
本诗选自西川的译诗集《重新注册》。这本书有一篇不算短的译者“说明”。其中的一段话,被印上腰封背面——“近些年来,中国国内的诗歌写作在风格的多样性方面呈现出某种退步,我们的表面化背后隐藏着一种骨子里的一元化和两元化。我听到一些极端的说法,大意是现在中国的年轻诗人们已不需要再读外国诗了,因为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我们已有一些积累,只读中国人自己写的诗就可以了。那么,这本译诗集会提醒你,这种看法无异于坐井观天”。
在老少边穷的四线城市,谈起外国诗,水桶里的蝌蚪更加傲慢。乌泱泱一堆群和公众号,水已经够深了,不需要知道更多。靠着简单的模仿,有限的余闲已经手忙脚乱了。于是,那圈与群,每天都能看到大量“优美的”、油光水滑、批量生产的同质化诗歌。它有两个主要特点:一是用力过猛,缠得自己喘不上气来;二是不知所云,骗得自己心花怒放。纸媒上的情况更悲催,一年也看不到变化,有限的区别只是大、小型号不同。凭谁都可以对现代诗指手画脚,甚至认为现代诗本身就是个怪胎。《文学自由谈》登了一篇叫唐小林门外汉的文章:介绍说,“作家们”(估计《故事会》和《知音》培养出来的小说家,当代小说家们的水准可以参考顾彬的观点)参加一次文学活动连和诗人合影都不乐意,恐怕丢了身份。面对贬损和嘲讽,老少边穷的现代诗人除了酒水(白的一个啤的俩),挡箭牌就剩下复制昨日粘明日了——明日复明日,谎言何其多!
小时候太姥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一个懒人,在家里什么也不干,穿来伸手吃来张口。有一天出门,他母亲给他烙了一张大饼,挖了个洞,套到了脖子上,可他还是饿死到半道了,脖子上还套着半张饼,为啥呢?——他吃了前半拉,懒得不愿意把脖筋后面的转过来。身边有这样的奇懒的写家子,写了半个世纪不知道转换一下视角和角度、变一变人称,就是我,我我我我我我,和生活中的真人一边高,还不敢说真话(和浪漫主义的诗人们有多大的不同),遮遮掩掩,全是粉饰太平的谎言。不在技术上用功,特别喜欢感动。好似有人写绝句,20最多28个字,连个平仄也整不明白,自己却已鼻涕成河了。
《麻雀,医院窗中所见》使用的是第一人称,“我”是一只麻雀,以旁观者麻雀的口吻写一桩医院里的死亡事件。巧妙地角度转换,使得叙述者处于一个超然的位置,加之浅浅的独白式的语调,对主题的揭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力透纸背——命运难测生死无常。死神来临,不管人有多么不舍和惊恐,还有多少未了的心愿、多少难言的欲望,魂魄最终都难免被她“收拢”。与大量中国民间故事里押解犯人一般的勾死鬼形象不同,本诗里的死神是一个要钻男人被窝的女人——拖鞋、上床、躺下······,更像是《聊斋志异》里吸人阳气的女鬼,仿佛她要的不是命,而是“血压下降”的他亏欠的一份情感、一个承诺。这是告诫吗?——远离危险的情感,不然,合欢之刻或是绝命之时(《知音》里的小说家最明白)。
本诗结尾技艺精湛,算得上是出其不意的一击。帕斯说:“长诗应该满足两方面的要求:整体中的变化,平直与奇异的结合”。将此句延展,套上科塔萨尔比较长篇与短篇小说的名言,我们可以说,《神曲》、《序曲》、《浮士德》、《四个四重奏》这样的长诗凭借的是综合学养和强力情感支配下“各部分的区别以及它们之间的衔接”(帕斯语),最后“以点数获胜”(科塔萨尔语),而像《卢令》、《春夜喜雨》、《漫游者夜歌》、西川的《体验》此类短诗获胜靠的是不同的抒情(叙述)范式规则下,以诗人扎实的基本功、控制比赛的能力、对平庸作品及其语境之决定性的击倒。《麻雀,医院窗中所见》显然是这样的短诗——死也就死了,卑微的生者还得继续卑微的生活“半小时后我回来/吃病人们午饭时/落的面包渣”。我想起陶潜的诗句:“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生生死死,本来就很平常,对于不相关的人(本乡惯用语曰“两旁事的”)而言,即便是偶然见证了一次离别,稍有辗转,但不会有超过“半小时”的注意。
在老少边穷的四线城市,谈起外国诗,水桶里的蝌蚪更加傲慢。乌泱泱一堆群和公众号,水已经够深了,不需要知道更多。靠着简单的模仿,有限的余闲已经手忙脚乱了。于是,那圈与群,每天都能看到大量“优美的”、油光水滑、批量生产的同质化诗歌。它有两个主要特点:一是用力过猛,缠得自己喘不上气来;二是不知所云,骗得自己心花怒放。纸媒上的情况更悲催,一年也看不到变化,有限的区别只是大、小型号不同。凭谁都可以对现代诗指手画脚,甚至认为现代诗本身就是个怪胎。《文学自由谈》登了一篇叫唐小林门外汉的文章:介绍说,“作家们”(估计《故事会》和《知音》培养出来的小说家,当代小说家们的水准可以参考顾彬的观点)参加一次文学活动连和诗人合影都不乐意,恐怕丢了身份。面对贬损和嘲讽,老少边穷的现代诗人除了酒水(白的一个啤的俩),挡箭牌就剩下复制昨日粘明日了——明日复明日,谎言何其多!
小时候太姥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一个懒人,在家里什么也不干,穿来伸手吃来张口。有一天出门,他母亲给他烙了一张大饼,挖了个洞,套到了脖子上,可他还是饿死到半道了,脖子上还套着半张饼,为啥呢?——他吃了前半拉,懒得不愿意把脖筋后面的转过来。身边有这样的奇懒的写家子,写了半个世纪不知道转换一下视角和角度、变一变人称,就是我,我我我我我我,和生活中的真人一边高,还不敢说真话(和浪漫主义的诗人们有多大的不同),遮遮掩掩,全是粉饰太平的谎言。不在技术上用功,特别喜欢感动。好似有人写绝句,20最多28个字,连个平仄也整不明白,自己却已鼻涕成河了。
《麻雀,医院窗中所见》使用的是第一人称,“我”是一只麻雀,以旁观者麻雀的口吻写一桩医院里的死亡事件。巧妙地角度转换,使得叙述者处于一个超然的位置,加之浅浅的独白式的语调,对主题的揭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力透纸背——命运难测生死无常。死神来临,不管人有多么不舍和惊恐,还有多少未了的心愿、多少难言的欲望,魂魄最终都难免被她“收拢”。与大量中国民间故事里押解犯人一般的勾死鬼形象不同,本诗里的死神是一个要钻男人被窝的女人——拖鞋、上床、躺下······,更像是《聊斋志异》里吸人阳气的女鬼,仿佛她要的不是命,而是“血压下降”的他亏欠的一份情感、一个承诺。这是告诫吗?——远离危险的情感,不然,合欢之刻或是绝命之时(《知音》里的小说家最明白)。
本诗结尾技艺精湛,算得上是出其不意的一击。帕斯说:“长诗应该满足两方面的要求:整体中的变化,平直与奇异的结合”。将此句延展,套上科塔萨尔比较长篇与短篇小说的名言,我们可以说,《神曲》、《序曲》、《浮士德》、《四个四重奏》这样的长诗凭借的是综合学养和强力情感支配下“各部分的区别以及它们之间的衔接”(帕斯语),最后“以点数获胜”(科塔萨尔语),而像《卢令》、《春夜喜雨》、《漫游者夜歌》、西川的《体验》此类短诗获胜靠的是不同的抒情(叙述)范式规则下,以诗人扎实的基本功、控制比赛的能力、对平庸作品及其语境之决定性的击倒。《麻雀,医院窗中所见》显然是这样的短诗——死也就死了,卑微的生者还得继续卑微的生活“半小时后我回来/吃病人们午饭时/落的面包渣”。我想起陶潜的诗句:“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生生死死,本来就很平常,对于不相关的人(本乡惯用语曰“两旁事的”)而言,即便是偶然见证了一次离别,稍有辗转,但不会有超过“半小时”的注意。
(2017、10、5)
前一篇:乐趣 ——为普列维尔而作
后一篇:摘自一位诗人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