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

时代和地域的文学症候可用

一圈圈扩增的树木细胞

同心轮纹构成的树木横断面标识

即诗文里常说的“年轮”

干旱贫瘠岩石缝里生长的树

平均宽度是0.1mm

自然条件较好的地区

年轮宽度可达12mm

综合分析仪可以还原残酷的政治运动

刚被锯掉、八大份村口的榆树

与共和国同龄，在被严力唤作

—10的岁月里，本域的文学气温

降至冰点以下，老榆树形成层的细胞

受到伤害。马老牙黄、牙长的日子表现为

爱集体被迫下岗爱广场舞惧怕气枪

热爱红歌、座谈会和运动的沸水

另有十七年文学、老少边穷的报纸副刊

刻在内心、那不规则的薄壁组织带

一到过年过节：霜轮—受创伤的年轮

开始隐隐作痛。转移酸楚以

公众号、美篇、荔枝、格图

采矿飞扬引起的重金属尘埃沉降入土

以年轮微测仪读取大气污染资料——

树木能从土壤里吸收重金属

通过光谱分析——

可测出树木在各年吸收的重金属含量

分析一般民众对树和美的感知度

可知某个时代一般之思想状况

松柏后凋至涧底，望“离离山上苗”

唱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再唱：衣沾不足惜

历崖山役至明亡。著书都为稻粱谋

避席畏闻移入当下可征马克思的判断——

资本最重要的特点就是把所有社会关系货币化

此种方法宜于投诸具体人物：

群众赛诗会上的明星、负十年的高大全

特殊时代小文阀、资本时代的造假明星

退休后的副刊编辑；文青一变为摆拍的宣传委员

腰扎经验材料的虎皮裙悟空一变为沙僧

手拿腻子铲儿一变为十字街头索要人事的劫道者

面临纯文学的冲击和良知的拷问

在虚假的生命里留下难以排遣的霜轮。

另有不幸的树。长期遭受干旱和病虫啃咬

遭受突然变故。为了和命运抗争

应付现实中的贬损

一个生长季里会长出两个或多个生长轮

名曰双轮或复轮——

真正的年轮是那不可侵凌的力量

是面具遮盖下、神圣的尊严。

用年轮内测仪透过树皮的比喻义

测量伟人的精神世界

我们会发现人诗俱老的大师晚年越发

从心所欲而不逾矩——指向强有力的清晰

突然中断的青春总在年轮的破损处留下

焦灼的痕迹，那是智慧之火痛苦的哀鸣

那些制造寓言的巨匠临近生命的终点

年轮愈发像每每在黄昏起飞

密涅瓦身边猫头鹰的眼睛

机敏睿智；文法从容——

“上午德国向俄国宣战，下午游泳”。

（2017、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