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一棵树>
(2017-04-05 10:23:41)
标签:
杂谈 |
分类: 转载文章或与《红山诗刊》有关 |
<感谢一棵树>
张沅
本文还可以有另一个名字:《省道两侧》,这条路是S206,锦山至新城的一段,中间有一个牛营子收费站。因为牛营子镇政府和收费站赌气,在收费站北边开了一条“U”行的新道,恰好位于这条路的正中,像一个凸起的腰带扣。
父亲的新书里有一首诗《树》——
树
去锦山的路上
遇见那棵树
狮鬃在狂风里摇曳
安娜·加尔特描绘的树
用干笔,涂在粗糙的帆布上
这是生存的智慧
阻滞生长以回应触碰
运笔却干脆、决绝
你看,他深褐色的头发
那一朵破碎而凌乱的火焰。
我在第一时间读到了它,可下阕和本书的定稿不同,如下——
多像一位诗人
生活支离破碎
运笔却干脆、有力
你看,他深褐色的头发
那一朵随意而凌乱的火焰。
这样的修改,父亲给出了解释,“知识对抒情扩大化的有效矫正”,他拿着一本书《植物知道生命的答案》(长江文艺出版社,作者丹尼尔·查莫维茨),他给我读第三章《植物能感受到什么》的一节《起负面作用的触碰》——“显然,植物是暴露在多重的触碰胁迫之下的,风、雨和雪都会触碰到植物,动物也会定时地触碰到很多指物,这样一想,发现植物会以阻滞生长的方式回应触碰,也就不那么令人惊讶了”。他对抒情的警觉源于他的自知,“我不是这个类型的选手”。
在一辆宝来轿车里,我和父亲曾做过比喻的游戏,我把“卧佛一样的连绵的山一排笼罩在烟里的矮树”比作大佛的睫毛,得到父亲的赞赏,受此启发,他写了一首诗《远山》——
落日。闭眼的卧佛
山脊,矮树,轻描淡写
如睫毛。远山在加速
连格的图画投射在天穹
放映机“嗒嗒”作响
光头变额头
额头变颧骨
嘴唇代替下巴
下巴消化了脖子
运动引发变革的激情,新学乍练
未来派,着手描绘夕阳中的奔马
它在光里融化,驱赶着不规则的曲线
扭曲、融合、分解,
“变”、“变”,变换出
复杂的函数关系和几何形体
张开虎口,镜头垂直的两边
丈量,三尺布的距离
隔着似断实连,
叠加剪纸里的民居
汽车。挡风玻璃。
行者看来,它是铜锣上的小人
不断转换,呈现不同面目
每一种,都模糊而短暂。
4月29日,父亲还写了一篇《乡间的行道树》。他是一个非常节制的人,这条省道在很短的时间内带给他这许多抒情的愿望,我该感谢这条路。实际上,父亲在多首诗篇里写过道路两旁树的群像,正月里写过,盛夏的夜里,写过。这是他第一次写到“一棵”。到底是哪棵树,我不知道,但一定是被想像润色的树,应该是一棵榆树。
或许,父亲就是这样一棵树,也可能是在省道两侧的一个影子或孤寂的倾听者。他自在而姿容秀美,风声是他最好的读者,感谢一棵树——“你看,他深褐色的头发/那一朵随意而凌乱的火焰。”
2014、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