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伯河

——为巴易尘而作

穿行在沉郁的北方

你不是一条无根的河

梅林沟涓涓溪流绕过乌桓人的粮仓

托举起鲜卑的革囊，你跨马极目，

却在龙山一转，抛出鎏金的银盘

惊扰了先民的晨梦，慵懒地摊开手臂

敲响了磨制的石磬。天籁自上古传来

有人相和，那是珩璜撞击的声音——

特睦格图排放蒙文铅字；尹湛纳希挥笔疾书

行止有度的君子，怀灵蛇之珠漫溯而上

锦山、王爷府、美林，顾盼间，绣过如许

英雄的眉眼，密林和它的锦袍，雕缀了多少

繁茂的风物、醉人的传说？

 

春天的山杏燃遍原野，果实收获酡红的笑脸

告诉我，在向阳的山坡，在你微醺的时候，告诉我

谁是英雄？踩过乱石、骆驼蒿、狐色或铁黑的苔藓

耶律琮墓前，朴拙的石头护卫拈花微笑，笑而不答。

燠热的八月，沿206省道，看远山如卧佛变换眉眼

睫毛上的矮树姿容秀美，在两颗走失的行道树中间

赫然一片踹开了谜底的蓝，那是盛开的神秘的桔梗

混杂轮胎的哼叫、鸭子的抒情，你能否听见我的低语——

“斯文不坠  所赖者谁”？

请原谅我的无知，此时，异客呼唤你的异名

阴凉河。契丹时名曰阴凉，阴凉河。

 

深秋时节，赢弱之躯要远离旺业店，即使背得动精装的植物志

黄色的野罂粟、白色的铁线莲，转过大石，一丛凶悍的狼毒

当游人像飞虫穿过漫长的隧道，想象的温度计首先爆掉

连白桦也会迁徙，原本是俄罗斯风景里的油画。醉到酕醄，爬山虎

遮住了裸露的峭壁。路边的紫穗槐有点颟顸，不理远处色木槭的召唤

在锦山体育场的绿毯上我盘腿而坐，吮吸下午的阳光。

你就在不远处，倾盖如故的友人

哦，锡伯河，穿过无形的岁月，静静流淌。

通太沟的梨花白，白不过马鞍山上诙谐的小号，伴随他的音乐

五月的一天，我曾穿越四季。转山向下，在高处望清亮的边城

亲切又陌生。当我是异客，惊讶于你的从容。

你被不断地阐释，反复更新。文气蒸腾，

民国的大师，在远山更远之处，他们的思想有如浩繁的风物

有如这春雨，吹过耳边的清风，那是怎样的品格？

 

飞鸟飘过，影子却沉在水底。

穿行在喧嚣的当下，锡伯河，请你告诉我

敲碎你的缄默，告诉我，怀有感恩之心的异客

即使你厌倦即使你不屑也请你告诉我

为什么是这里

把“读书是福”印上学子的脊背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里

把“珍爱生命，崇尚智慧”刻进了石头

石头，不止是石头，还有常识与良知——

“守护道义、追求幸福”。

 

二十年前。乃林中学

蟠龙山的山坡

我看到漫山遍野橘黄色的沙棘。

那一场青春的大火，照亮了晦暗的时空

仿佛在海上，来自于预设答案旧日的讯息，

像命运的呼告，它骄傲地激烈抖动着——

              那操场上飘扬着的彩旗。

请原谅我的冒昧，

此刻，异客呼唤你的异名

石碑河。清初时名曰石碑，石碑河。

 

 

（2014、5、30）

 

 

 

（2014、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