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八月读诗第七丛：清朗舒爽的早晨，悠品马永波的《江南初夏》

江南初夏

马永波/文

怪不得一夜鸟叫个不停

原来是我一夜没有关窗

檐滴也响了一夜

困倦的小和尚敲木鱼

树根下的土松软了

蝉儿趁着夜色钻出地面

别来无恙，我问蝉儿

蝉儿回答我一阵透明的雨

消失在床上起伏的丘陵

马原的大脚趾，一会红，一会白

穗言穗语：这首诗，的确大好！可称思无邪之“诗无邪”，上品之作。诗人马永波，60后实力诗人，是大名鼎鼎的人儿。他1986年起，开始发表诗歌、评论及翻译作品至今共八百余万字，50余部作品。想想包括翻译的文字共八百余万字，就凭这一点我觉得他功德无量。

这首诗作写于今年4月11日，果然是江南的初夏时节，夏雨绵绵时，应该还有几分遗留的春寒游荡人间。所以这首诗作映入眼帘，给我的第一感觉是清心寡欲且清凉无比。小诗虽小，境界却高，由诗及人，我们可以透过文字拓印出——诗人的尘世心性“平和、安谧”。

而诗歌语言自然流露的趣味性和“持平常心、修生活禅”的淡淡禅意，也会引导读者，畅然无阻地深入诗歌的腹地。此诗马永波收入了短诗选《存在深度》，我看见这个诗选的题目，就心生喜欢，“存在深度”用于对这首《江南初夏》的总结性评语也是适宜的……

诗作写于初夏的江南，而我悠然端坐在同样清凉无比的鹏城初秋，捧读、悠品这首小诗，就好似“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当然我是无法像词人李清照师姐般，试问卷帘人去，不过现在正是绿肥红瘦时节，倒是让我阅读之余凭添了几分感伤。好似《冉冉孤生竹》之“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好在马永波的诗，写得是初夏时节的江南，这样的秋愁伤逝倒是免了，不如跟着他的诗句，在这个舒爽惬意的早晨，一路聆听鸟鸣、檐滴、木鱼声声、夏蝉出土和丝雨绵柔的气息……

读这样的诗，好似清晨大口吸进肺腑的清凉之气，洗涤一宿浑浊的心肺。读完前四句，想到了“稚子”一词，作者的心尤如无邪的童子或刚刚出家的小和尚，所以一大清早起来，猛然醒悟到为什么昨夜的耳畔住在一群淘气的鸟雀哦——哦，是因为自己粗心大意，一夜都没有关好窗户，所以疏雨淋漓的夜里，能听到屋檐下的滴水一直响、一直响，好似求欢嬉闹的成群鸟雀，又好似困倦的小和尚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木鱼声声……读完前四句，我的脑海里展现的就是我刚刚描绘的一幅清凉画面。

其后，读完“树根下的土松软了/蝉儿趁着夜色钻出地面//别来无恙，我问蝉儿/蝉儿回答我一阵透明的雨”。两小节，四句诗，我又想到的另外两个词，“冲淡”之气或“旷达”之境，也就是唐人司徒空的《二十四品》里提及的其二和二十三。

王维有诗《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李白的《独坐敬亭山》：“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这两种感受，都是冲淡之气，是人与自然的无拘交流和无束对话。似乎那一刻——人与孤山，人与深林刹那间灵性相通，浑然一体。由此省却了尘世之累，人为之扰，没有孤独和惆怅，只有一片空灵、宁静的心境。这样空灵、旷达的感受，也是我读完马永波《江南初夏》之后的总体心境。

作者通过和刚刚出土的夏蝉，有趣的老朋友般的对话，将这种疏朗、恬适、空灵、畅达的心境一一传递给我。他的诗，语言柔和明朗，轻逸灵动，自然流丽，节奏舒缓，如同清晨悠闲自在的漫步……收尾的两句——“消失在床上起伏的丘陵/马原的大脚趾，一会红，一会白”，我读来似懂非懂，前一句消失，还好理解，窗前的景色、床上的回忆，在雨中该是模糊的视线，只是“马原的大脚趾”，我不知道背后指代的意思到底是什么？难道是作者或他人的一双脚？不明白，也就不妄加猜测了。不过这两句话，提供给读者的想象空间，却是无比空旷和辽远的，有一种“景物”和“人心”合二为一的自然态。

一个人最难得的心境就是：不管何时何地，宠辱不惊、贫富泰然，始终都能拥有一颗旷达的“平常心”，不因尘世的“种种思量”而生“千般妄想”，一切顺应自然，云水随缘。好似那句禅语：“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读《江南初夏》，就如饮用一杯语言的禅茶，淡香悠悠，好似一阵清风，拂去心灵的浮尘……让喧哗的内心，脱离水泥丛林，在自然的景象里，趋于平和、静谧和喜悦。有此心境萌生，怎么不是思无邪之“诗无邪”！

2012年8月19日下午3点35分涂鸦，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