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卡‧刃金，拿着匕首与飞刀的圣骑士，十分矛盾的职业。

但他却有着比职业更矛盾的特点。

当鲜红的血流过银白刀锋，他的心中便涌起一阵兴奋，

尤其当这血来自他本身。

 

痛楚是如此、如此的甜美……

 

 

莱卡的家是离叶芽城不远的村落，当圣殿开始征选第三十八代十二圣骑士的时候，村落也起了不小的波涛──主要是拿各种农作物和猎物来开赌盘。

但村子没有多少人送孩子去征选，因为中选的机率并不高，比起早早就送孩子学剑和礼仪的城里人，村里从小就忙着家务和跟父亲去打猎的孩子怎么可能选得上？

看热闹才是重点，许多村人都约好选拔的那几天趁机去城里晃晃。

一群猎人走进村子，身上挂着各种猎物，年龄相距十分大，最老的满脸皱纹似乎走不动路，但却还背着一串猎物，最年轻的看起来竟然只有十岁出头。

一个满脸胡渣的猎人笑着对身旁的同伴说：「你家莱卡的箭术不错啊！第一次打猎就收获，要不要去选个绿叶骑士啊？」

莱斯姆耸了耸肩，说：「也不过比你家的多射中一只鸽子，要是这样就能选上，那村子有多少孩子可以当绿叶骑士啊？我可听说绿叶骑士可以闭着眼睛射中一千公尺外的蝴蝶！」

走在爸爸脚边的莱卡觉得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蝴蝶只要在十公尺以外就几乎看不见了，一千公尺怎么可能射到蝴蝶！

「不可能啦！」莱卡脱口说：「会相信的人都是笨蛋！」

「……」莱斯姆立刻给了儿子脑袋一拳。

「唉唷！干嘛打我？」莱卡满脸不解。

莱斯姆翻了翻白眼，懒得跟儿子计较，这小鬼从小就嘴坏，叫他反省，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边说错了，更烦的是他说的话还真全都是实话！

「去把你射的鸽子扒毛，晚餐给你妈炖菜。」

莱卡「喔」了一声，心情颇不错，鸽子炖菜听起来就很好吃，不枉费他一路上都在找鸟，如果是打到大猎物，那通通都要拿去卖，不然就是作腊肉和肉干，储备冬天的粮食，根本不能立刻吃掉。

「顺便多削点箭，今天用得太多了。」

莱卡点了点头，他的手很巧，能够用小刀做的事情，他通通在行。

打从小时候，母亲第一次让他帮忙给马铃薯削皮，他就非常喜欢小刀。每个孩子都讨厌被叫去做事，莱卡却非常期待可以削皮、拔毛和削箭，甚至有时还为了削马铃薯而不肯去和别的孩子玩。

莱卡蹲在院子里，拿着惯用的小刀给鸽子除羽毛，乍看之下虽然有些残酷，但猎户的孩子哪有不敢处理猎物的，除毛还是小事，等他再大一点，有更多力气以后，就要学习支解大的猎物了。

他拔毛拔得有点辛苦，因为这把小刀的刀锋其实已经不是很利了，但莱卡却特意不去磨利，这样就可以摸着刀锋，享受那刺刺的压迫感，却不被割伤──妈妈说他再被割伤一次，就要没收他的小刀，那可不行！

「小鬼，这离叶芽城还有多远？」

莱卡抬起头来，有四个人站在他家院子外头，衣着看起来有点像骑士，但却又不是正统骑士服，看起来贴身轻便多了，也没有长剑和盾牌，注意一看才发现他们腰间都挂着短匕首。

莱卡注视着那些匕首，目不转睛，他从来都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刀子。

「喜欢啊？」

对方也注意到他的目光，嗝嗝笑了几声，嘲讽的说：「臭小鬼，都还没有断奶就想玩刀子啊？」

莱卡的注意力全在刀子上，随口回答：「我没喝过奶，我妈没奶，我和妹妹都是喝浆果长大的！」

对方怔了一下，他只是「必须」嘲讽对方，也预期会得到「生气的小鬼」一只，连后面继续嘲讽噎死对方的话都准备好了，没想到对方却这么认真的响应，让他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而且这实话怎么听着有点刺耳啊？

感觉好像是他被噎到了。

「不远，骑马一天就到了。」

「什么？」他愣了一愣。

「叶芽城啊！」莱卡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你不是在问叶芽城还有多远吗？」

「臭小鬼！」其它人站上前不满的吼：「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知不知道你在跟十二圣骑士的刃金骑士说话？」

莱卡瞪大了眼。十二圣骑士？

「吼个嘴上没毛的小鬼，你可真威风啊！」刃金回头反吼他的小队员。

对于管理底下的队员，刃金一向感到头疼，因为他「必须」嘴贱，底下的队员当然也有样学样，但他却总是看不过去，就像现在，吼个小鬼算什么样的事儿？

刃金骑士必须嘴贱是没办法的事，但他可不想看见自己的整个小队都嘴贱，那场景想想都觉得真太他妈让人头疼了。

「可是你们看起来一点不像骑士啊！」莱卡不信的说。

「臭小鬼，我们哪边不像骑士？」

刃金佯怒的吼，但他其实不是第一次这么被人说，为了方便暗地探查，刃金骑士和他底下的小队员向来穿着贴身又轻便的服装，比起直属太阳骑士的十二圣骑士，审判骑士底下的人向来不怎么像圣骑士。

莱卡理所当然地说：「骑士都穿得很多又很长，袍子就像女生的裙子一样长啊！」

「……」

刃金第一次觉得身为圣骑士却总穿得不像个圣骑士，也许是件好事。

「你说什么？竟、竟然敢说骑士的衣服像女人的裙子……噗！」

不要边憋笑边骂小孩，根本没有说服力啊混帐！刃金有点无言地看着自家小队员。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刃金骑士开始对这个孩子起了兴致。

莱卡理直气壮的说：「问别人名字之前要先报上自己的！」

「……老子是丹兹伯特‧刃金。」

「好难念的名字。」莱卡皱着眉头抱怨。

丹兹伯特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事实，几乎身边所有人都叫他刃金，鲜少有人叫他的名字。

「我是莱卡‧博德。」莱卡回答完，期盼看着丹兹伯特的匕首，问：「为什么你是骑士却拿着匕首呢？它们好漂亮，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刀子！」

「喜欢？」丹兹伯特一笑，将自己的匕首拔出来，利落地在空中转了几圈，冷冽的银白刀光回旋闪烁，流线的刀身，刻成鳞片造型的刀柄，在在都让莱卡看得目不转睛。

直到丹兹伯特把匕首重新插回刀鞘中，莱卡才回过神来，高呼：「好、好棒喔！」

丹兹伯特哈哈大笑，有人称赞他的武器，这比称赞他还让人高兴。

「臭小鬼，你如果有种就来选刃金骑士吧！要是你够走运选上了，不但可以拿到它们，而且我还会教你匕首和飞刀的用法。」

「飞刀？」莱卡瞪大眼。

丹兹伯特的手一挥，快得只有一道残影，莱卡的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响声，他回头一望，一把飞刀正插在用来砍柴的树木基座上。

莱卡忍不住走过去一看，那是一把样式简单的飞刀，只有一个巴掌大，刀身和刀柄一体成形，颜色是黑铁灰，不像刃金骑士的匕首那样闪亮，只有尾端刻着一个标志，这标志和那些骑士胸前的标志一模一样。

虽然不闪亮，但莱卡反而更喜欢这把乌沉色的小飞刀。他用双手抓住那把飞刀，拼命使劲，刀子却牢牢地插在木头上纹风不动。

莱卡气馁的回头一望，说：「我拔不起来──」

身后早就没有任何人了。

「怎么走了？」莱卡呆了一下，大喊：「你的飞刀没拿走耶！」

远远地传来一阵笑声：「送给你啦！嘴贱的小鬼头。」

莱卡心中一喜，高喊：「你才是嘴贱吧，大家都说刃金骑士的嘴最贱了！」

臭小鬼……不过这样个性养成课就不用太花功夫了。

莱卡花了很多功夫才把黑刀取下来，虽然可以叫大人来帮忙，但他却想自己取下来，他非常喜欢这把飞刀，但更喜欢刃金骑士腰间那对流线型的匕首。

他要去选刃金骑士！

***

出任务出到一半，莱卡有点恍神，刚得知他的个性养成课又不及格了，老师气急败坏，说他明明「嘴毒到不行」，为什么真的要他开口说毒话，他却讲得一点都不毒。

莱卡觉得有点委屈，自己哪有嘴毒到不行，他本来就不会说毒话了啊……呃！

砰──

突然一声巨响过后，莱卡痛呼一声，觉得自己的脚板痛得快裂开来了。

站在他前方的人转过头来，那是雷瑟，他们正一同出任务，追捕一个盗贼，但收到的情报似乎错误颇大。

情报指出这盗贼没有同伙，武力也不高，所以圣殿才派雷瑟和莱卡这两个年纪还小的实习十二圣骑士过来，只有几个年轻的圣骑士跟着过来，当作是对他们的实习，但事实却不是如此。

这名盗贼不但自身实力颇高，而且还有几名同伙，让他们的追击行动非常不顺利，不时还被反打，幸好雷瑟和莱卡的实力在小骑士中算是顶尖的，加上跟随来的圣骑士见情况不对，也开始认真出手，不再因为两个小骑士正在实习的关系而旁观。

众人好不容易追上了，对方却滑溜的又要逃离，雷瑟终于有些不耐烦，一个蓄劲，脚先重重往后一踩，剑风发了出去，但还没等到击中敌人，却先听见后方传来莱卡的痛呼声。

回头见到自己伤了同伴，十分难得的，一向冷静的雷瑟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他还是不忘正事，先对一旁的圣骑士下了指示，让他们前去追击，然后才回头低声关心的问：「莱卡，你还好吧？」

虽然脚板不断传来痛楚，莱卡却摇头说：「没事。」

雷瑟似乎不肯相信，竟然蹲下身去，脱了莱卡的靴子仔细检查。

虽然脚很痛，但莱卡觉得让雷瑟一直抓着自己的脚，还不时轻柔碰触检查伤势，痛楚反而变得很薄弱，只感觉到脚底被摸得痒痒的，这实在诡异得让人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而且还让他一直努力回想昨天晚上睡觉前到底有没有把脚洗干净。

莱卡不自在的说：「雷瑟，你把我的脚放开吧，除非你真的很喜欢闻我的脚臭。」

「……」

雷瑟默默把莱卡的脚放回靴子里，让鞋子固定他的脚，免得骨头有碎裂的状况。

莱卡有点惊讶，他从没看过冷冷酷酷的雷瑟有这么温柔的动作，不管是检查他的脚或者是穿脱鞋子，虽然还是免不了痛，但是能看见雷瑟这么轻柔小心的样子，这点痛还真不算什么了。

感觉自己好像是备受呵护的重要人士。莱卡忍不住微微一笑。

雷瑟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但却又瞬间恢复平静，只是说：「你受的伤颇重，我先带你回去，我扶你……还是我抱你回去好了，这样最不容易动到伤处。」

莱卡吓了一大跳，连忙大摇特摇着头，抱回去这种等级的呵护，他可承受不起啊！

「我还能走！」

为了证明，莱卡连忙用伤脚触地，刚感觉到一阵刺痛，就听见雷瑟怒吼「不准踩地」，吓得莱卡立刻恢复金鸡独立的姿势。

随即，雷瑟抓住他的手环过自己肩头，不容拒绝的说：「走，伤脚不许触地，否则就改用抱的！」

莱卡差点就立刻把脚重重踩到地上去，幸好一瞬间就压抑下这个念头。

他这到底是怎么啦？

***

莱卡躺在床上养伤，虽然有点无聊，不过又很庆幸可以不用去上个性养成课。说毒话什么的真是太难了啦！

「莱卡！」

老师突然撞门冲进来。

「雷瑟请求我放你几天假。」丹兹伯特有点紧张的问：「你真伤得那么重啊？」

莱卡立刻反驳：「才没有，是雷瑟比我妈还像个过度紧张的中年妇女！」

「你这话够毒！给我记起来，下次上课就要这么说。」丹兹伯特提醒完，疑惑的说：「他说骨头有部分碎了，祭司治疗过却还叫你要休养几天？」

「是没错啦。」莱卡不得不承认，雷瑟的脚劲真不是盖的，地板都被踩裂了，而且他自己那时也发呆得太严重，完全被踩个正着。

「果然伤得不轻吗？臭小子，听雷瑟说你是被他踩的？怎么这么蠢啊？叫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你怎么受的伤！」

丹兹伯特说得生气，反射性就朝床上拍下去，不偏不倚打中莱卡受伤的脚板，让他发出一声惨叫。

「怎、怎么？」丹兹伯特紧张的说：「还痛？不是都治疗过了吗？还真的伤得这么重啊？」

莱卡摇了摇头，没好气的说：「是老师您打的太大力了啦！」

「我哪有用多少力！」丹兹伯特反驳完，皱眉说：「你就休养几天吧，这几天不用上课了，把伤养好再说。对了，也差不多该吃晚餐，你饿不饿？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一些养骨头的食物来。」

莱卡有点讶异的说：「老师您从来没对我这么好过耶！好稀奇啊！」

丹兹伯特险些吐血，比着学生说：「这句也不错！你上毒舌课的时候为什么都说不出这种话来？」

莱卡委屈的说：「我没有说毒话啊，明明只是实话。」

丹兹伯特暴跳如雷，吼：「什么实话！你说，我是哪里对你不好？」

「您没有对我不好啊……」

老师的怒气稍减。

「不过也没有对我多好，就一般般吧。」

一口血险些吐出来。

「混帐小子给我闭嘴！算我白疼你了！」

丹兹伯特气得立刻转身离开。

「老师！我是说──」

莱卡连忙下床要冲上去，但这时丹兹伯特已经重重摔上房门。

看着门板，莱卡愣住了，感觉刚才重重踩到地上的脚板传来痛楚，他一跛一跛地走回床上，失落地坐在床边。

「一般般就是说跟一般父母差不多。」

他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呢？

这话很毒吗？

为什么他就是没办法分辨什么样的话很毒，什么话又不毒呢？

脚板踩着地，传来一阵刺痛，莱卡忍不住用了点力，让刺痛转为真正的疼痛，这才感觉胸口不那么闷痛，这让他忍不住把脚踩得用力再用力，甚至重重剁地──

「莱卡，你在干嘛？没事吧？」

隔壁传来担忧的喊声。

「没有啦！就是翻倒东西而已，你管得太多了吧！」

隔壁传来一声「哼」，不再说话。

啊……又说错话了？

他只是希望对方不要在意自己的举动而已。

胸口又闷了，但是不能再剁脚，声响太大了。

莱卡闷闷地坐在床边，看着墙壁发呆，白色的墙面上只挂着──

老师送他的飞刀。

 

 

-待续-

 

本文内容纯属虚构，圣骑士都是有练过的，所以不是圣骑士的话，请勿模仿他们的危险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