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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舰龙翔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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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小小说:月珍

(2024-01-02 09:49:19)
分类: 小说诗歌相声杂文回忆录等等、
      赏析小小说:自古多情伤离别,这是永恒人生命题,生离死别更是人间至痛。文中语:什么是不得不接受的别离呢? 阿姨回答“未经磨难小公主”,有“既来之则安之”的面对现实,又有积极应对面向未来的旷达心态。如此,便有了这篇小小说。亦如文中语:月珍,这就是她即将开始写作的小说题目。但谁也不知道这也是她的名字,“月亮”的“月”,“珍宝”的“珍”。这名字应该有如此含义:珍惜生活里与亲人相处的日日月月啊...
小小说:月珍  作者:李晓演 《小小说选刊》
     她一直是娇弱的,没有经受过磨难的小公主,直到十岁那年参加邻居一位青年警察的葬礼。警察只有二十二岁,在上山追捕逃犯时不幸牺牲。
     葬礼是在冬天,那是她第一次与死亡挨得这样近,近的可以看见年轻人鼻翼上的毛孔。她头一次感到了死神的冷酷与残忍。
     在葬礼上,她听见许多人的低声细语,大概是在说这个不幸的家庭:前年父亲因病去世,欠下的债务使这个家庭一贫如洗。儿子去年从警校毕业参加工作,日子开始慢慢好起来。可是,不幸再次来临。这一次是儿子,他因负伤血液流干不治身亡。
     血液在身体里流干,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死亡!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茫然抬头,想在人群中寻找这位儿子的母亲。她看见了:这个不幸的女人,先后经历了夫死子亡悲剧。可是,仍然有着皎洁如月的容颜,穿一身黑色的粗布衣衫,面孔中既有悲愤又有孤傲。
     那时候她还是少年,却已有一颗敏感善思的心。在回家的路上,她对母亲说:妈妈,隔壁的阿姨太可怜,我们帮帮她吧!母亲怔了怔,良久才说:这世界上的可怜人太多了,谁都要接受不得不接受的别离。在她的心里隐隐有些愤恨却又很茫然,她在想:什么是不得不接受的别离呢?
     很快,这种别离就让她轮上了:她养了好多年的一只叫鲁鲁的猫,每天晚上都要钻进她的被窝里睡觉。她也习惯了,常想这只猫或许前世是她的一个孩子呢!那是个秋天的早晨,她从床上醒来,照例去摸趴在枕边的鲁鲁,摸到了一只尖尖的冰冷的耳朵。她起身看,竟然身边躺着的是七窍流血的鲁鲁。她尖叫一声就躺了在床上,迷蒙中听到有人在抬她的身体,还嘟囔着说:这孩子,不就是不小心压死了一只猫吗?怎么就吓成这个样子?
      这时候她才知道,鲁鲁是被自己睡觉时翻身压死的。她大叫一声,从黑暗的深渊中走出来。她要赎罪,赎自己的罪。她要好好埋葬鲁鲁,她要... 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可是一件也没做成,鲁鲁是父母带到乡下的菜地里埋葬的,她在家中由姐姐陪着整天挂葡萄糖水。她吃不下睡不着,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别离。她在想:那位失去丈夫又失去儿子的阿姨,是怎么样活下去的?
      是的,隔壁的那位阿姨,她不仅活下来了,而且一直活得很好。大病初愈她前去拜访了这位阿姨。看到她来时,阿姨微微笑盘腿坐在坑上剪着她的剪纸。她的剪纸很好看,有龙凤呈祥图,也有寻常人家的喜鹊报喜图。冬天的暖炕上散落着这些红色剪纸,整个房间也变得红彤彤喜洋洋起来。
      她坐在阿姨身边,认真地对阿姨说起她的困惑,他对世上别离的不接受。她看到阿姨笑了起来: 人啊,总要接受不得不接受的别离啊。可是,你得有自己的喜好与技艺,它是一个人的魂。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了你,它也会永远跟着你。只要有它在,你就不会垮,你就会踏踏实实地活下去。那是她还小,还不太懂阿姨说的话,她说:阿姨,要不我也跟着你学剪纸吧! 你剪纸的样子,特别好看!
      后来,她就真的开始跟着阿姨学起了剪纸。可惜的是,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她剪的纸总是中规中矩没有灵气。她有些沮丧。学剪纸并没有拯救她,她心中仍然有无数困惑,对于别离的困惑。
      难受时,她开始了写作。她的笔在纸上灵活地游走,这有点儿像剪刀。在她的笔下,她看见了许许多多离开她的事物--- 鲁鲁、窗前盛开而突然被邻居孩子偷走的白色茉莉、初恋男子曾送给她的戒指(薄情寡义的他后来又无耻地索回)等。 后来,又包括了因突发心脏病离开她的父亲。那一次,她是多么悲痛啊!她以为自己再也渡不过这一关了。她坐在太平间的水泥地上,一遍遍抚摸着父亲虽柔软却冰冷的肌肤。那种别离的疼痛,像一枚钉子被生生地敲入眼睛,不能遗忘。
      她的作品渐渐有了名气,有许多约稿又出了书。她忙不过来,丈夫帮她接编辑的电话。他完成作品后总是第一个给丈夫看。他笑着说:你写的真好!她也笑,其实她知道这不是真的,没有他说的那样好,开始因为他爱她,所以她的一切他都觉得好。
      可是,他也离开了她,因为一场车祸。他被送到医院时已经只剩一口气了,可是他还记得她的声音。真的,所有人都说他已经没有了意识,陷入了脑昏迷的状态,但当她来到他的身边,在他身边摇晃着他的胳膊,哭着呼唤着他的小名时,她看见眼前这个男人眼眶中有一滴眼泪缓缓落下。她用手摸,这滴泪还是热的。这一刻她面目素净容颜姣好,可是心已冷已碎。她不能明白,这人间的别离为何这样多。
      她无法得知生命的真相,所以她要不停地写,止不住地写。在写的时候,她想起了隔壁的那位阿姨的话:人啊,总要接受不得不接受的别离。可是,你得有一个自己的喜好与技艺。它是一个人的魂儿。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了你,它也会永远跟着你。
      写作,就是她的魂儿。在经历了一次次的别离后,她终于明白了阿姨的话。人生的道路是这样漫长,谁也不能永远跟着她。而她,早已不是那个娇弱的、没有经历过磨难的小公主了。她手中永远有一支笔有几页纸。有一张纸上,写着两个字--- 月珍,这就是她即将开始写作的小说的题目。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也是她的名字,“月亮”的“月”,“珍宝”的“珍”。在八月十五的月光抚慰下,她一遍遍地念着“月珍”这个名字,开始了这篇小说的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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