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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小小说:青岛啊,青岛!

(2023-10-05 04:49:29)
分类: 小说诗歌相声杂文回忆录等等、
     赏析小小说:青岛啊, 青岛。像苦乐交响的咏叹调,令人心情随之起伏。很美丽的青岛,农民工父亲非常向往:儿,你好好念书,争取考到青岛去。结果,这里也有拖欠农民工现象。美与丑、恶与善,有了强烈对比。真实细节,映照巨大的反差:看海、吃肥肉膘这样简单的精神物质生活,父亲就心满意足。可是,非常体谅老板的淳朴父亲,还是被拖欠工钱。察觉老板要跑,只能撕开备用藏好的路费回家。最终,儿子考入青岛大学,说出令人泪下感言:我不知道,当父亲赞美诗一样感叹青岛好,他的右手在口袋里把从青岛带回来的那三毛钱都攥出了汗!到学校后我才发现,那三枚硬币,被父亲打进我的背包——那是父亲在青岛赚取的财富,儿子应当继承。   
小小说:青岛啊,青岛 作者:刘兆亮
 选自《百花园.小小说原创版》2006年第1期)
     青岛是很美丽的城市。我那时认为它恰如其分的美丽,是因为父亲去了那里。
    那时我上高三,父亲带着家中最破的被子和那顶漏雨的安全帽到县城坐火车。父亲到学校看我,但他并没有见到我。父亲就给看门师傅留了字条,写道:“儿,我去青岛干活了。青岛好啊,包吃包住一天20块钱。你好好念书,争取考到青岛去。”署名是“父亲亲笔”。这是父亲写给我的第一封书信,是写在随手捡起的烟盒上的,烟盒上脚印清晰可辨,比父亲的字还工整。但父亲的字比它精神多了,撇撇捺捺都有把持不住的去青岛的激动之情。
      青岛好啊!父亲这个赞美诗般的感叹也是听别人陈述来的。父亲没去过青岛,甚至他连比县城更大点儿的城市都没去过,但父亲那时去青岛了。看到父亲的留言,我很高兴。父亲在一个叫观海山的山上建花园。山不太高,站在屋顶上可以看到海,下雨天不上工,父亲就上山顶去看海。看海,是父亲最高级的精神生活。在他的物质生活方面,让他津津乐道的,是能隔三差五吃到两块五一斤的肥肉膘。父亲说,瘦的他们才不爱吃呢,青岛的肥肉真贱!父亲说,乖乖,青岛就是青岛啊!
     但青岛没有及时给他发工资,这是堵心窝的事。父亲说,肥肉很香,但一想到钱就咽不下去了。父亲走时,只准备了25块钱生活费,父亲花了40天。之后,他摸口袋时兜里只剩下五个手指头了。当然,在他的内裤边,母亲还连夜为他缝进50块钱。但那钱不能动啊!青岛怎么不发工资呢?老板解释说临时有点困难,就让父亲等人顶一顶。父亲觉得那个李老板说的话不虚。以前李老板让父亲下山替他买的烟都是十多块钱一包的,现在下降到四块多钱一包了。
      给李老板买烟,是父亲难忘青岛的另外一个原因。起初,父亲买烟买得一肚子得意,觉得老板还挺把自己当回事。等父亲戒烟了——实际是没有闲钱买烟了,他才感觉到买烟成了一种煎熬和痛苦。父亲每次烟瘾上来的时候,都要到厕所尿一泡尿,每次进行的时间都很长。他低头思考着什么,最后还是使劲地捏一把那缝在内裤边的50块钱,忍了。但父亲经常把烟包放在鼻子下使劲地闻一闻。闻一闻烟又不会少,没事的。有几次他甚至就想把手中的烟往腰里一别,一口气跑回家,坐在田头再一口气抽光。边抽烟边看玉米生长,多美的事啊!但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这也是老板习惯让他买烟的根本原因。父亲觉得自己挟烟出逃的想法太匪气了,也不切实际。
     父亲比较实际的做法是,爬山时多弄出点儿汗,递烟给老板时好让他酬劳给自己一根抽抽,但是没有。只有一次,李老板客气地说,剩下的三毛钱硬币不要了,看你累的,头上的汗珠子比雨点儿还大!父亲不收,两个人互相推让,干活的人都把手中的活停下来看他们。李老板生气了,大喝一声后又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拿着,对,拿着。父亲的兜里就多了三毛钱。父亲想等下次再多出三毛,还有再下次再再下次...
     慢慢地,父亲他们就感觉到李老板可能在耍熊蛋了——他要跑掉了!大家也很久没能吃上肉了,伙房的人也好久没接到钱了。父亲等人也不能干等着,就买了车票回家。父亲们,都偷偷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有的与父亲一样拆开了内裤,有的翻起了鞋子,有的把被子里的棉花团弄开... 那里是事先准备好的回家的路费。我们那里的习惯,路费多少就缝多少。
     但青岛朝我走来了。我被青岛一所重点大学的土木工程系录取了。那天父亲把烟头抽得很兴奋,他满眼亮亮的,左手比画着青岛宽阔马路怎么走,还一个劲儿说,青岛好啊!青岛好啊!我不知道,当父亲赞美诗一样地感叹青岛好的时候,他的右手在口袋里把从青岛带回来的那三毛钱都攥出了汗!到学校后我才发现,那三枚硬币,被父亲打进了我的背包——那是父亲在青岛赚取到的财富,儿子应当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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