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材料的发展需要注意哪些问题?平台在其中又能起到哪些作用?本期专访我们邀请到了上海市新材料协会的专家陈士信先生。
平台人生:材料是工业的基础。近年来,我们国家也越来越重视新材料的发展,上海也把新材料列为九大高新技术领域进行重点培育和扶持;但具体到如何发展,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模糊。那么,从新材料行业协会的角度而言,你认为在发展中我们的方向该是怎样的?或者说,要重点关注和解决哪些问题?
陈士信:我认为把优势转变为整体水平的提升,这是行业发展的关键。上海的优势是“两座山”,一个是宝山,一个是金山;北有宝钢,南有石化。宝钢是我国现代化程度最高、综合能力最强的钢铁企业;而上海石化我们从上世纪60年代末就开始筹划,通过几期的建设,应该说在各方面力量还是很强的;特别是上海化工区,通过1500亿的投资,很多国内外知名企业陆续投资建厂,一些生产线已投产,这是一个很好的形势,应该有效利用这些优势,对整个产业进行提升。
说到发展方向,我认为还是要以市场为导向,这是不能变的。什么市场?——先进制造业和高新技术产业的需求就是一个大市场。
我们上海有几大支柱产业,又如商飞、新能源汽车、海洋工程、生物医药……高新技术产业要发展,上海就应该着手解决与此相关的关键材料生产难题;再则,上海作为一个国际化大都市,其辐射能力使我们拥有了比内地更多的机会,这些机会和市场,我们都要审时度势,牢牢抓住。
另外,我还认为很重要的一点是,过去和现在我们的很多优良传统和好的经验不能甩掉,比如“集中兵力打攻坚战”的这个优势。80年代时,上海十四项重点科技攻关就组织得非常好,那时候从材料到工艺、设备,再到应用,几条线全部给拉起来了,产学研用相结合,这是一个很好的经验。这些经验,我觉得对于我们现在也十分重要,要发扬光大。丢掉了,就很可惜。
平台人生:那么在你刚才谈到的发展方向的基础上,作为扶持产业、企业发展的政府搭建的上海研发公共服务平台,又该如何引导新材料产业的发展?或者您对此有何想法?
陈士信:对于上海科研平台的问题,我感到急需加强。科技创新是调整经济增长方式,调整产业结构的重要手段。现在政府对产业的扶持多数以项目为对象,比如某一个企业会同高校、研究院所报一个项目,政府给予经费和政策支持。这种以项目带动的合作,往往是一个短期行为,项目结束了,合作关系常常也中断了,而不是长效机制,能不能再增加些支持模式。
对此,欧洲国家的一些做法可以给我们提供一定的参考。欧洲在这方面建立了长效的机制。荷兰有一家半导体材料研究所,这个研究所的科研经费主要由欧洲29个从事半导体材料生产的企业提供,这些企业每年会从销售收入中拿出一部分作为研究所的科研经费,共同来支持这个科研平台。至于研究所从事什么研究课题,这些企业可以提建议,但主要由研究所自己通过国家科技发展形势、结合这29个企业的实际情况和产业发展趋势来定。
这个研究所全所共有28名人员,26人搞研究,2个搞后勤,企业主要科技人员每年有3个月到研究院所进行科研活动;而研究所按照课题的进展,每年每个人有
4个月到企业。这样一来,根本就不存在人才流动难的问题、也不存在成果转化不了的问题了。因为企业在这个研发平台一起做研究、一起解决技术问题,待成果出来了以后,会首先在这29个企业里公布。企业可以购买这些成果,但出钱不多。
这种研发平台的模式就是国家出小头、企业出大头,为这些企业共性的技术和关乎产业的关键技术进行研究。
此外,我们走市场经济,需要用市场经济的模式来进行操作。在日本,过去有过很多振兴法,如电子工业,机电行业,都用经费吸引人才。哪一块需要发展,那一块的人员待遇就高出一般的许多,不像我们过去“一刀切”。
我这里要说的是虽然我们不能照搬国外,但可以把国外的经验进行吸收,为我所用。
平台人生:那么参考国外的这些经验,再结合我们自身的实际,你认为研发平台理想的合作模式应该是怎样的?
陈士信:我们的理想模式是今后政府的经费主要放到公共研发平台上而不是某一个企业或者某一个项目上。在公共研发平台上,仪器和设备都是公用的,研发平台可以建在某个高校、研究所或大型企业集团的国家级、市级技术中心、工程中心,各进行某一个领域的研究,各有侧重。企业可以从退税里拿出一些钱来支持研发平台。科技成果属行业所有,有知识产权保护,谁采用都要出钱购买,当然钱不能太多,重点是支持产业发展嘛。
现在很多高校、研究院所都有一流的设备仪器,花的钱很多,但利用率却不一定大。我们曾做过调整,把所有研究院所的仪器整理一下,会发现很多仪器是重复的,而且还有没使用过的,越是先进的仪器,使用率越低。所以,我觉得,我们这个合作模式真的是应该有所调整了。
平台人生:对于现在社会普遍高呼的“以企业为创新的主体”,你是怎么看待的?
陈士信:现在一般都强调以企业为主体,对于这点我感到有时候适用,有时候不一定适用。以生物医药行业为例,马上要实行全民医保,全国有6000万残疾人员需要医治,这其中包括心脏瓣膜的更换。全国现在有40多万人需要换心脏瓣膜,但多数人没法换,为什么?进口一块心脏瓣膜就得近两万块钱,而其实成本只要一两千快钱。
国产人工心脏瓣膜十年前我们就做出来了。这么些年有一百多人换过,最长的到现在有13年,没有一例因换国产膜死亡的,而且都能从事劳动。这么好的东西推不开,为什么?不是企业不努力,而是过不了审批和医院这一关。
为什么这么好的东西医院不用?硅所一名搞人工牙齿的科研人员告诉我,种植一颗国产牙是3000元钱,种植进口牙齿一颗是10000~13000元,而进口一颗人工牙是3000元,国产的600元。用进口的牙齿,医院的手术费和毛利是7000元,用国产的毛利只有2400元。你说国产和进口哪个好?
所以主体今后定在哪一方面,我认为不应该机械地定在企业上,除非是重大产业化项目。我们要好好研究一下国外科技的发展,究竟科技公共研发平台到底发挥了什么作用,我们需要把产学研用结合起来。
比如我们要解决现在国内肢残人员的问题,首先要鼓励医院尽可能用国产合格品。可以让医院提出自己的要求,国内的企业、科研机构来搞研发,搞生产,最后竞标。产品有什么不好医院可以提出,再来改。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建议政府和行业协会联系组织一些人员好好研究一下,到底应该怎么支持,怎么发挥。要把有限的钱用在刀刃上,首先需要找到“刀刃”在哪里。
平台人生:最后能不能请你站在新材料行业协会的立场上,对上海新材料产业的前景进行一番展望?
陈士信:最近中科院组织了一批院士、博导、教授写了一套丛书,展望到2050年,有很高的水平。上海能不能也组织一下,真正对上海的产业发展进行研究。
我个人觉得,上海对第二产业的发展投入不够。第二产业不发展,第三产业的发展基础可能就有问题,比如就业问题怎么解决?经济整体的综合实力,要均衡发展,否则怎么能够体现出经济的发展?
就新材料行业,我们也曾请专家做过分析。到2015年,上海新材料能不能达到2000万的产值;2020年,能不能到3000万的产值?其实关键的不是产值问题,而是要突破关键新材料的生产技术。比如在信息产业里,有两大关键材料、关键零部件,一个是集成电路,一个是平板显示。到2012年,集成电路要达到800亿,平板显示要达到500亿。而大规模集成电路和新型平板显示现在的材料几乎都是进口的,TFT-LCD用的液晶材料是许多种有机材料按需要配伍起来的,国内现在没有这样的配伍技术,这就像中医一样,有了党参、黄芪,但什么毛病开什么处方,我们不知道,没有医生怎么行?
所以我想能不能通过研发平台把一些专家聚集起来,瞄准国际、国内重点发展的,而且和国情很适合的项目集中火力搞专攻。这个投资也不会花很多钱,关键是要做下去。要把科技平台、公共平台真正建设好,要盘活存量、用好增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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