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著被鎖上的門，然後視線移向染上暮色的穹空，幾秒後白眼青年長嘆口氣，掏出鑰匙開啟藏書閣。

 

銀泓只逡尋半秒，便在鄰近閱讀室的書架邊發現少女的纖細身影。

 

他躊躇著靠近，她的體香、她的呼吸誘得他數分鐘前一時忘情，兩唇輕輕碰觸後，他便遭影分身用力推開，還沒來得及抓住她，那影分身便飛快逃竄入宗家藏書閣。

 

壓力從少女所在之處如海嘯沈默席來，這氣氛著實尷尬難熬，日向寧次掙扎著要不乾脆解開術式，但他內心深處卻有塊地方渴望著得知對方的反應——即使只是虛構人物。

 

而在他尚未下定決心前，少女先開口了。

 

「……寧次哥哥……」

「……我在。」

「哥哥……剛剛為什麼……」

 

輕軟嗓音消散，不成句的疑問重重撞擊白眼青年心版，回想方才碰觸的柔軟，他熱血上湧，目光不覺下挪瞪著自己的鞋尖。

 

「妳想問……為什麼親妳嗎？」

「……嗯。」

「男人為什麼會親吻另個女人，這理由……需要我明說嗎？」

「……為什麼要用問題回答問題？……寧次哥哥你在……戲弄我嗎？」

「不是的！」

「不是的……」

 

對她的真心不容誤解，既使是她——尤其是她。

 

陰沈著臉快步到少女跟前，怒意卻在乍見她的淚水之際全數熄滅。

 

「雛田大小姐……妳、妳哭了……」

 

自己就這麼惹她討厭嗎？

既使是個影分身，面對他的親近，也是這般徹底厭惡？

 

心頭抽痛，他臉色蒼白，雙手用力握拳，奮力克制起伏的情緒後，從牙縫間擠出解釋，「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失控了，請原諒我。」

 

這句道歉卻讓少女的眼淚掉得更凶，「我不知道哥哥怎麼想……但是……我、我沒親過其他人……初、初吻是最重要的……是要留給喜歡的人……」

 

「喜歡的人……嗎？」

 

那確實不會是他，日向寧次自嘲咧嘴，笑意蕭索。

 

嗓音沙啞，他再度致歉，「……明明知道妳喜歡鳴人，我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究竟在作些什麼？這真是太荒謬了，瞧他讓自己陷入場多不倫不類的荒唐劇碼？白眼青年糾結著要不乾脆讓她消失，但卻莫名動彈不得。

 

居高俯視雛田的影分身，她別開臉，拉起衣袖默默擦去眼淚，側面的圓潤弧度讓白眼青年心動，只消這般凝視著她，痛苦中也夾雜幸福。

 

這份情感太過卑微，心高氣傲的分家天才不是沒感到憤怒，只是……無論如何努力，他總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低頭不語。

 

半晌，她再度開口，本和煦的嗓音出現難得一見的強硬與銳利。

 

「寧次哥哥……你在逃避我的問題……我想聽得不是哥哥的道歉……也不是鳴人君……」

「雛田大……」

「總是這樣，一直以來總是這樣……哥哥每次碰到不想說的話題，不是生氣，就是這樣打發過去……」

 

啊，她是生氣了嗎？

日向寧次愕然。

 

白眼少女放在大腿的雙手交握，豐滿的胸鼓伏，他瞧見少女用力到連指關節都泛白。

 

「我、我只想知道哥哥用什麼樣的心情……作剛剛的事……你卻只是說對不起……我、我、我討厭這樣……」

 

「我們難道不能、不能好好的說話嗎？……中忍考試之後，哥哥對待我的方式……總是把我當成……當成宗家的大小姐，……我、我……我不想當大小姐，我想念哥哥，想念那時候肯跟我平等對話的寧次哥哥……」

 

她終於正視自己，清澈又堅定的眸光讓日向寧次朝後退了步。

 

「不要道歉，好不好……不要提其他人，好不好……」

 

熟悉的苦澀再起，不提其他人，難道要他剖心掏肺嗎？

 

明知她心底沒有自己，他說這些又有什麼用？無非加重她的負擔罷了。

 

滿腔愛意無處可訴，只能隱忍吞下，努力扮演她的兄長，掛上虛偽的微笑去祝福她追求心中所愛，她以為他心底好受嗎？

 

……只是，他還能怎麼辦？

 

「妳問我……為什麼吻妳，理由當然只有一個，雛田大小姐。」

 

這些話面對雛田他決計說不出，但是面對她的影身分……

 

他蹲在她面前，右手握住她的下頷，很輕柔的力道，即使只是影分身，他仍留給她掙脫的餘地。

 

「我喜歡妳，雛田大小姐，喜歡很久很久了……」

 

她瞪大眼，菱唇微開。

果然啊……

她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

 

帶著自暴自棄的痛快，日向寧次接道，「這麼明顯的事情，妳居然還問我……如果妳願意回頭看看我，不是只注視著鳴人的話，妳肯定早就知道了……」

 

總衿冷自持的聲線染上急迫與粗暴，「我喜歡妳！喜歡極了！這樣妳瞭解我為什麼吻妳了嗎？」

 

壓抑許久的情感一股腦兒湧上，如此徹底揭露自己讓他感到屈辱與悲哀，他鬆手，反身踱入閱覽室，將臉埋入掌心。

 

細碎的腳步不久後猶疑跟入，他沒理會，須臾，少女芬芳的體香充盈鼻間。

 

白眼青年用力閉了閉俊目，連個影分身也能這麼折磨他，不信輪迴的他幾乎要歸咎是上輩子欠她太多，今生注定要為她受罪。

 

「寧次哥哥……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注視你呢……」

 

這句話如深水炸彈，震得他立即抬眼，「妳說什麼？」

 

背窗的她逆著光，濃淡陰影堆砌在她秀美臉龐，讓她的五官顯得朦朧；但即使全然黑暗，他也能在腦中重現她每一吋線條。

 

「寧次哥哥……我……我……不討厭哥哥的吻喔，剛、剛才只是嚇到而已，……哥哥願意對我坦白心情……真的…很高興……雖然喜歡鳴人君……但是，那是種憧憬的心情……我、我最喜歡的人……」

 

「是……是哥哥唷……」

 

石破天驚的發言讓白眼青年頓失言語能力，剎時只能怔然凝睇連耳根都發紅的靛髮少女。

 

她螓首低垂，素手捏皺紫色衣裳下擺，渾身打顫。

 

他抬起她的臉，思緒仍處空白。

 

「妳剛說喜歡……我？」

「嗯。」

「真的？」

「嗯。」

「……」

 

直覺俯身貼近，薄唇碰觸上她的柔軟，她縮了下肩頭，但沒有其他抗拒動作；日向寧次再度拉開距離觀察她，白眼少女羞澀無比的可愛模樣狠狠撩動他的心弦。

 

他終於忍不住將她按倒在榻榻米上。

 

http://s8/middle/66e6e504g9968a09aeef7&690&690

http://s5/middle/66e6e504g9968a0f5ef04&690&690

http://s16/middle/66e6e504g9968a0a4c39f&690&690

http://s11/middle/66e6e504g9968a0f4054a&690&690
 

「我找到囉，寧次哥哥。」

 

太陽穴旁的經絡消褪，日向宗家嫡女在木屋前側的樹叢底拾起造成下午那場天大誤會的密藏卷軸。

 

日向寧次伸手接過時，白皙臉皮仍是滾燙狀態。

 

「謝……謝謝大小姐，我先去歸檔。」

「好，我等哥哥，晚上……晚上一起吃飯好嗎？」

「呃……好、好…好的。」

 

避開心上人的視線，旋踵再度進入藏書閣，門甫關上，他身子一軟，竟就這麼靠牆滑坐下，掌心捏緊卷軸，白眼青年臉上閃過諸多複雜情緒，終歸是忍不住低笑出聲。

 

「看樣子是沒法子用了……」將卷軸擱在膝頭，他視而不見盯著天花板上某團污漬，控制不住嘴角揚起的弧度。

 

該遺憾的，但白眼青年此刻卻絲毫不在乎，甚至打從心底感到愉悅，新術開發總會遭遇失敗，況拜此術嚴重失誤所致，竟讓他誤打誤撞贏得此生最大的獎賞。

 

他吁口氣，搓了搓臉後起身，將卷軸歸回原位。

 

再度開門前，日向寧次的手在鎖前停頓，他瞪著鎖，潛意識中泛起恐懼，害怕門再度開啟後，少女已杳無蹤跡。

 

喉結滾動了下，他鼓起勇氣拉門。

 

門外，他最心愛的女人仍待在原地。

 

銀色月光灑在她身上，虛實交錯間她彷彿隨時將承風離去。

他不敢發聲，怕打破這美好的一刻，怕一切只是場美好的幻覺。

 

某種奇異的莊嚴感淌過心頭，日向寧次忽然感到無比謙卑；圍繞她的氣流平穩恬靜，卻讓他湧起股錯覺，彷彿直到世界末日她仍會站在那裡

 

——等待他。

 

像是察覺他的視線，白眼少女挪眼，二人視線相接，她笑靨嫣然。

 

陣陣感動滿溢胸臆，本清晰的視野驟地模糊。

暗自收斂波動太過的情緒，他露出摻雜謹慎與溫柔的笑。

 

白眼青年伸手。

 

「走吧，雛田大小姐。」

 

見狀，她毫不猶豫反手握緊。

十指交扣，此刻無須更多言語。

 

「好的，寧次哥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