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粗犷的地域耸立着爱与痛的人性风骨——读冯焱鑫的组诗《顶着夕的余晖的人》
(2024-03-20 20:16:33)分类: 诗评 |
辽阔粗犷的地域耸立着爱与痛的人性风骨
——读冯焱鑫的组诗《顶着夕的余晖的人》
苗雨时
诗人冯森鑫长期生活在大西北的甘肃白银市。这是一座矿山城市,地处古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他作为老工人的子弟和曾经的工人的身份,他的诗主要写工业题材和普通民众的生活。他多年在工厂工作,“轰鸣的机器穿越一生”,那“朴素劳动”的艰辛、爱、苦痛和价值,一直萦绕于心,凝聚成深厚的情结。而这一切,又都发生在他家乡沧桑、壮美的土地之上。穿越历史时空的自然与人文,养育了当地人顽韧的精神质地和柔软的宽仁情怀。在这块大地的劳动与创造,构成了他诗歌写作的基本内涵与主题意指。
诗人的组诗《顶着夕的余晖的人》,使人联想到著名诗人李瑛的《黄河落日》。那落日下的黄河岸边,“草滩,爝火”,述说着“一个英雄民族的史诗和传说”。这组诗,也可以说,是此种历史文化现实或具体的展示和延伸。
他写大西北的自然景观:“天际就像一片/深海”(《天际》);“一只鹰,在天空盘旋,/突然像一块铁,从苍茫的高空/砸下来……”,激起一阵“惊恐”,然后大地“接纳”了它的“生与死”,一切“又恢复了寂静”(《午左》);在青藏高原上,“一匹牦牛”,“低头吃草”,“身后的昆仑雪山/于它而言,像极了,/一件巨大的银器”,牦牛与昆仑投影在青海湖,映闪出一派神性的光芒(《青海》);而,诗人独自站在旷野,一阵风掠过,“替我唤来了鸟群”,它们啼叫着飞翔,化解了他心中的“悲伤”(《风,替我唤来了鸟群》);而在季节轮替中,“一立春”,那些野生的“草木”,就“拼命”地生长,唱起悠远缤纷的开与谢的谣曲(《草木谣》)……
工人们就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从事劳动和创造,让生命抽出爱的枝条,和实现自身的价值与尊严。那些《顶着夕阳余晖的人》,从工地下班,一个女孩子在“伤痛和疲劳”一天之后,一条“红头巾”,“把黄昏染成暖色”,绽放了她心灵的绚美。那轮《橘红色叉车》,从陌生的拒斥转而为深沉的热爱,这其中潜含着什么样的“秘密”?《女孩与车间》,二者构成了工人劳动的生命空间,在一道道“工序”中,她们的青春,使“宽阔的车间”,“充满活力”,“灯光”下,“秀美的脸,胸牌,/和不再白嫩的手指,烟灿若繁星”。诗人对女工们有他的《热爱的方式》,不仅爱她们“换下工装”,“长发飘逸”的“那缕喜光”,而且爱她们“身后的厂房,/轰鸣的机器,/刚刚生产下线的热腾腾的电缆”,更爱她们“眼神”中的“力”、“汗水”和“美”。“爱她们的爱”!
劳动者自身的爱情,在那种自然生存条件下,有它的传统性和现代性。他们的相爱,往往是不期而遇的。不是在造景公园,而是在芦苇丛旁。一般情况,是夕阳中,河畔漫步,偶然相识,使亲切交谈,并不一定总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是数次见面之后,却是生死离别,命运翻过“一页”,只能在梦中“回忆”那人“宛在水中央”《《诗经》)。“芦苇”,古称“蒹葭”。爱而不能得其所爱,但又不能忘其所爱。《芦花面影》》便演绎了中国文学的这一原型母题。如果真能恋爱成功,那就一生忠贞不渝。诗人对他亡妻的《思念》,就是那么刻骨铭心而又绵延不尽。这对当今闪婚闪离的轻佻风气,形成了巨大的悖反与鞭挞。这凸显了反理代性的现代性的锋芒!
然而,时代演进,世事迁移。一列绿皮“火车”,驰过一片“白桦林”,碾轧了遍地落叶和时间,而再也不会回来,只能在人们心里留下一段岁月存照的“故事情节”(《火车与白桦林》)。在那些遗照中,有大雪天童年“堆雪人”、“戴红帽”,“插红鼻子”的记忆(《大雪》, 有老式“收章机”中传来的遥远的历史回声(《收音机》),有除夕夜,一家人欢乐团聚的“小小的幸福”(《除夕》),而诗人心灵深处更镌刻母亲在“法塔寺”祈祷的“虔诚慈悲之心”和父亲祖辈遗传的与积雪的“大山”,并立叠印的挺拔不屈的高大身影……
憑焱鑫的组诗,践行了他对诗歌的承诺和理念:表达对土地的爱,对生命和灵魂的感悟,以及对时代的思考、批判和回应。他最大的艺术特质,就是真诚与真实。生活的真切,心灵的诚挚。他尊重自己的独特的感受和体验,不做作,不伪钸,而词语命名也极力贴近生命与心灵,他的意象系统,多为大西北的自然风光意象,如山、风沙、鹰、白桦林等;也有现代工业的人文物事意象,如厂房、机器、青铜、电缆等。正是这些意象构筑了他宏阔而辽远的地理时空。他的话语方式和语感多是吟述性的,也时有感悟的警策词句。整体的艺术风格:质朴、真切、雄奇、秀丽、自在、隽永。而诗人自我的抒情形象,则犹如西北大地的一株胡杨,枝干遒劲,生命顽强,抗风沙,御冰雪,在世纪的风云际会中,苍茫悲慨,见证历史,记写沧桑。它屹立天地之间,红叶摇曳,飒飒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