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者的心路里程——序童心诗集《在短暂的尘世做着最长的梦》
(2024-02-22 18:23:15)分类: 序言 |
寻梦者的心路里程
——序童心诗集《在短暂的尘世做着最长的梦》
苗雨时
人生如梦。如果不是从虚无的消极方面来理解,那么梦就是生命的欲求和企望。诗歌是做梦的事业,诗人的职责是寻梦与圆梦。诗意的梦幻人生,负载着诗人的一部值得珍贵的生命史和一幅绚烂多彩的心灵图谱。童心的诗集《在短暂的尘世做着最长的梦》,便是如此。她的这种梦,是现实的,践行的,也是理想的,愿景的。其独特之处在于:她从生命的“此在”出发,作为一个清醒的生存者,在漫漫长梦中,不懈地探问,求索,寻觅,通过往返冲折的思绪,谱写了一曲律吕纷繁的心灵交响,画出了一条一路走来逶迤多姿的生命风景线。
当今时代,想做梦,也并不容易。因为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社会上形成了一股以金钱为轴心旋转的喧嚣与浮躁,使原本应该和谐一致的物质享受和精神需求,出现了断裂和悖反,造成了人灵肉分离的生存困境。面对此种文化历史语境,人该不该有梦,该有怎么样的梦,就成了一个诗人何为、诗歌何为的不容规避的历史和美学课题。
诗人童心,是肩起了这种艺术使命的。她以对诗歌的敬畏和对生存的深切体验,开始选择人生的方向和出路。正如她的名字“童心”所昭示的,那就是返回生命的原初,以童心对待一切,估衡一切,重新编织自己的梦想。
《生命之韵》,诗人一开始,就以从容、淡定的生命姿态,弹拨心曲,并为整部诗集定下了主旋和基调。那就是:“不落泪,不谈炎凉和世态/也不说悲欢不吟风月/我们只说,我们只说/月圆月缺尽随意/在短暂的尘世做着最长的梦”(《短暂的尘世做着最长的梦》)。这梦的样态,可以是缤纷的,也可以是五彩的,但其质地却必须是纯真的,洁净的。犹如《夏天雪》:“夏天会有雪么/没有/但我会臆想一场清凉/臆想属于我的洁白/在素白里/让心被包裹”;或者像《在流水晚风中收拾心情》,每天清扫,“剔骨一样的剔除尘埃”,让生命毫无瑕疵。为此,她梦回古代,借“一柄红伞,一帘烟雨”,在小桥流水中,映现她自己的身影(《湿础人沾汗际,蒸林蝉烈号时》);也可以委身大自然的庇护,从“一株草的影像”里,学习生命的顽韧与不屈(《一株草的影像》)。然而,不论是《流星雨》的时空寓意,还是《相比白天,黑夜更有悲悯》,不论是《有多少枯荣来说再见》,还是《总有一些流淌温柔岁月》,《在天与地的悬浮之中》,在《时光之锯》的雕刻之下,人总应该保持生命的挺拔与伟岸。正如《日子,时光的封面》一诗所写:
诗人带着“生命之韵”上路,她首先遭遇的是滚滚红尘,人事扰攘,物化媚俗,该怎样从寻常和平庸中,发现诗意?《红尘浅悟》,做了有益的探索:其一,不否定尘世日常生活的享受,但要在日常经验的背后开掘出生命的信仰和意志:“其实幸福/我总是眼睛湿润凝视你/每一片落叶/每一根小草生根于大地/我都会陷入这情意”(《在天地辽阔中我如此富有》);其二,不遮掩现世生存中的生命之痛,但要在疼痛中,激发做人的骨气:这些痛都“未能攻开我骨头的城门/我有足够的力量抵抗”,“我生命的因子/仍然在星光照亮的夜/在血液指挥下调拨我的兵”(《痛是一个刻进骨头的字眼》);其三,不回避灵与肉分裂的尴尬与困顿,但要唤醒灵魂,追求灵肉一体:“风中走一趟/再在雨里/歌一曲远山流长/别让灵魂沉默着沉睡/别让,散落的骨骼总流浪”(《别让灵魂沉默着沉睡》)……这一切,最终归结为人的独立、价值和尊严。人的主体性的确立,使诗人相信:“寒蝉不应妻切”,而“头顶总有一朵云眷顾”,因此,《从子夜走出来的梦》:“是否冥冥的隐喻/给我一个爱的问答题/不需要笔/不需要墨和声音/仅仅以黑夜和明亮”。日夜轮转,太阳每天都从东方升起……
《转山转水》,诗人边走边唱,且歌且行。雄奇壮美的山河,打开她的胸襟和眼界,山水情怀也滋润了她生命的梦幻,让她在“苍茫盛大中泊放灵魂”。《峨眉山》,是她朝思暮想的去处,山的巍峨与高耸,托举了她自我的身躯。而她投入群山的怀抱,《在山的怀抱不惧怕风霜》,她站《在一座山前的想象》:“而今我/像一个孩子”,“那头顶无论多高/都是我/在海角在天涯”。她来到长江岸畔,遥想古代《江上纤夫》,想象当年那“夕阳和潮水一定哭过/当它们看见这低头前行的姿势/看见这纤绳的勒痕”,“它们一定是最先读懂”,那“古铜色”的“裸露”,是生命力的至真至纯。诗人跋山涉水,足迹遍及祖国大地。她出“阳关”,走大漠,去塞外,到草原,听“丝绸之路”的远古驼铃,看雪域高原的阳光映雪,领略天地的寥阔与神奇。“远方”,是生命永恒的向往。“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大自然的启悟,升华了诗人高远的精神境界。
至于《天涯珍影》,多为诗人以诗会友、与国内外诗人的相互唱和与赠答。命题取“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之意。她交游甚广,结识了很多诗人朋友,与他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诗人中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她都以真诚相待,相互学习,彼此欣赏。对这些诗人的剪影的珍存,无需多引证,只列举一下名字,便可知她的深情和用心:兰州叶冰、宁夏童宁、褔州林敏苏,西班牙女作家张琴,印尼诗友明月、澳门诗人荒林,还有不具地址的芙泉、小曲、吴志芳、陶丽华、焦重行、马丽芳、盛孝源、邹冬萍,等等。这里,仅以她《何以共如初》一诗,作为她看重友情的概括:
的确,人间的友谊,如雨后的彩虹,架设在诗歌的艺术天宇之上,让心灵的信鸽,传递朋友之间的情意和祝福。
诗人的人生梦想,历经坚卓的探索,最后的圆梦,是为自己也为他人建筑了《希望之城》。这是诗集的收官之作。那么,这一神圣的城堡,搭建了怎样的景观呢?蓝天白云,土地安适,一派温馨。这里有树,有花,树是“香樟树”,花是“玫瑰花”,树有树言,花有花语;这里有《面朝一切阳光照耀的人和事》,南国女儿,唱着水乡的谣曲;也有《路灯·雪地·空椅》,它们守望着生死相依的命运主题;“画船一竿何处收”,“归来无语晚妆楼”,天上明月寄相思,人间芳草无穷碧。人生四季,在这里轮替,春红、夏绿、秋黄、冬白,人文与自然交感,生命与天地同在。然而,这梦的城堡中央,供奉的却是千古不磨的人性的极致:“爱”,自我生命之恋和普被世界的悲悯。诗人这样写道:“我曾如此深爱/人世间每一缕阳光/也爱风雨,霜寒和雪飞/我把一切当成/生命里必经的过程/也当成,床前明月光里/一头牵着我/一头牵着故乡的澄澈如水(《我曾如此深爱》)。故乡是生命的源头,而父母是故乡中的故乡。她眷念已经离世的父亲:”我是你滚烫的血滴”,而你却“一走不回头/我等了二年,从梦里到梦外/家门口的树叶绿了又黄/你还是”没有回来(《爸爸,又是四月了》);她爱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同时也把爱撒向人间,《孩子,我在人海中看到你——致贫困地区的孩子》:“没有星的夜更加黑”,“孩子,你流落在哪里”,“入梦了吗?”,你入梦,“我也入梦/梦里我们一同看星星/看蝴蝶飞入花丛”,“飞着,飞着,你就在手掌里/飞出一个花季”……诗人以大地般浑厚的母爱,点数一切,包容一切,并用美好的梦想,为人们构建精神家园,让人们在那里诗意地栖居。
纵览整部诗集,我们应该认定:童心是一位颇具实力的女诗人。她已人近中年,但难能可贵的是童心未泯,仍沉湎于诗歌,激情四射地拥抱生活和世界。她步履匆匆,才情敏捷,走人生之路,咏生命之诗。日常生存,山河风光,自然节令,草绿花红,尽收眼底,纳入怀中,经由审美静观和感悟,都转化为心灵的韵律、生命的画图。她在梦幻中,用灵魂写诗。伴随着生命的成长,她的人生之梦,也从迷茫走向澄明。她的诗歌艺术与生命同构,诗的意象系统,无论是自然的,还是人文的,大多是生命意象。山川,草木,风雨,星月,人事,场景,都带着诗人的呼吸和脉动。与此相应,诗的话语,也是生命的语言,而这种语言又根植于古今汉语的母语之上。她依据生命体验表达的需要,选择语言,创造语言,在语境中生成语言,于生命与语言双向洞开中,使话语成为对生命状态的有效命名。她的诗歌话语,有古典诗词的韵味,又有现代汉语的形象穿透力,并揉合了某种口语的鲜活与生动。应和着生命昂扬向上的律动,其语言节奏,是明快的、奔流的、激荡的,就像山间的溪水,蜿蜒而急下,波涌歌曲,浪溅珍珠。然而,她诗歌的总体的艺术风致,则呈现为初秋的景象,天高气爽,阳光和煦,大地丰饶,开阔、充盈、安然、静美……正如她在《我该落成怎样的诗行》的诗中所昭示的:
这是人生秋季的挽歌,也是四季轮回秋后是春的生命重生的咏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