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泪涌

陈 超

雪峰

巨大的投影

在午后两点

渐渐缩短

最后移开

瞬息间

太阳淡绿的光瀑

灌满了鹿马登的山谷

阳光照亮一座

各色石板垒成……谷仓?

哦，不，是傈傈人的小教堂

在它尖顶的十字架.上

一只蓝杜鹃

静静伫望

脚下

怒江平静流淌

远处

溜索孤单

教堂内

传出赞美诗参差的吟述

我虚弱地蹲下

无端泪涌……

苗雨时点评《无端泪涌》

这似乎是写景物的诗。你看，一座雪峰，凌空壁立，午后两点，阳光下，它巨大的投影，逐渐缩短，直至彻底消失。此刻，太阳的光辉，像瀑布一样，瞬时间，一下子灌满了绿色的山谷。高远，寥阔、清新、明丽，仿佛一面巨幅的水彩画，铺展在眼前。画面内部的涵容，是各色石板堆垒的谷仓？不，那是当地的小教堂，小教堂的尖顶上有一个十字架，十字架上伫立着一只蓝杜鹃，静静地环顾四周的青绿山水。脚下，怒江平缓，远处，溜索孤单。静啊，宁静而岑寂。突然间，听，从幽深的远处，传来了教堂里那起伏参差的赞美诗的歌声，枭娜婉转，沛然天地，直抵心灵，令人震悸而感动。在这宏大而又具象的自然与人文的美善和真纯面前，诗人猛然间，感到自身的软弱和渺小。于是，他慢慢地蹲下来，“无端泪涌”——泪洒长空，雨问山河……

阅读这样的诗，似乎没有难度，词语的难度，意象的难度，其韵律也潺缓、流转、自然。读着它，心里也感觉舒畅与美妙。但难度在于诗人心灵镜像背后的意涵，也即“无端泪涌”的“无端”。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道”是不可言明的，它是无需任何理由的“存在”。孟子说：“大美无言”。所以，诗人的“无端泪涌”，是这种弥散宇宙的、天人感应的，不可言述的对大美的直觉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