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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与词语的精准对接——从细读三首诗开始

(2022-03-11 21:51:09)
分类: 点评

生命与词语的精准对接

      ——从细读三首诗开始

辛泊平

 

阅读一个人需要时间,物理上的,心理上的,双重时间的链条交错之后,或许才会有真正的共鸣。比如对我的恩师陈超先生,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曾读过他的诗文。然而,那时多是一个文学粉丝对于明星学者的追捧,也有激动,也有狂热,但也只是浅层的了解,算不得真正的理解和体悟。多年以后,青春不再,先生已离世,但先生的音容依然在,诗心还在,于是仍不时打开先生的诗章,去触摸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文字,并从中探测先生精神的纵深。

对我来说,在大学遇见陈先生,是我人生的重要事件。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陈超先生对写作的认知,对诗歌的理解与实践,对生命及人生的态度,深深地影响了我。上大学之前,我对写作的认识,还是传统的“三不朽”,是“不平则鸣”;对当代诗歌的了解,还只限于郭小川、贺敬之,朦胧诗人里只知道舒婷,更遑论于坚、韩东、西川、海子等第三代诗人。正是在大学课堂上,陈超先生的“文学捍卫了我们的无知,扩大了我们的茫然”,犹如醍醐灌顶,真正开启了我对文学意义的思考,让我对诗歌与小说有了全新的感悟与打开方式。那时的陈先生三十多岁,意气风发,他的课堂永远是要占座的,这一点,我曾写过一篇散文,此不赘述。陈先生讲当代文学,但绝不是述而不作、照本宣科,因为他深厚的学养,因为他敏锐的感受力,还因为他那颗躁动不安的诗心,他的课总是流淌着新鲜的血液和灵动的诗意。他讲先锋文学,讲余华、马原他们的叙事,讲张承志的高蹈,讲王朔的智慧和反崇高;他讲郭小川,但更多的时间是讲北岛、顾城、韩东、于坚,讲北岛的启蒙意义,讲于坚他们对日常诗意的打开,读李亚伟的《中文系》……他的课堂仿佛有一种魔力,那些我们似乎并不能完全明白的东西,到了他这里,竟然有了无穷的引力,让那些学子甘愿随他前行。

接触陈超先生的写作,我是诗论在先,诗歌在后,但这并不妨碍我对先生写作的整体感知,更没有影响我对先生诗歌的热爱。在我看来,不论是诗论还是诗歌,都是先生的生命律动和灵魂之声。他的诗论是诗歌的语言,他的诗歌有诗论的理性,两者是陈先生写作的双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映照、相互打开。它们共同构建了陈超先生的写作的宽度和高度,共同完成了他心中的生命诗学。在这里,我不说陈超先生的诗论,因为缺少学院的专业训练,在理论修养上有欠缺,以某种理论解读陈先生的理论,我力有不逮。我只说感受,对先生的诗歌,以一个读者的身份,感受先生诗歌里的疼痛与锋芒,通达与慈悲,理性与光芒。我想用先生教给我的文本细读的方式,以三首诗为入口,一点点靠近先生的写作世界与灵魂高地。我想以这样的方式与先生对话,我想以这样的方式纪念先生。对我来说,只有这样,只能这样。

 

第一首:《风车》

 

冥界的冠冕。行走但无踪迹。

血液被狂风吹起,

留下十字架的创伤。

在冬夜,谁疼痛的把你仰望,

谁的泪水,像云阵中依稀的星光?

 

我看见逝者正找回还乡的草径,

诗篇过处,万籁都是悲响。

乌托邦最后的留守者,

灰烬中旋转的毛瑟枪,

走在天空的傻瓜方阵,噢风车

谁的灵魂被你的叶片刨得雪亮?

 

这疲倦的童子军在坚持巷战,

禁欲的天空又纯洁又凄凉!

瞧,一茎高标在引路……

离心啊,眩晕啊,这摔出体外的心脏!

 

站在污染的海岸谁向你致敬?

波涛中沉没着家乡的谷仓。

暮色阴郁,风推乌云,来路苍茫,

谁,还在坚持听从你的呼唤:

在广阔的伤痛中拼命高蹈

在贫穷中感受狂飙的方向?

 

在这个物质化的时代,谈论灵魂是奢侈的。在功利至上者那里,灵魂的有无尚且是一个问题,更何况那些在底层挣扎的沉默的大多数。然而,我们不能因为现实的尴尬便回避这个人类必须面对的问题。作为人类的守夜人,诗人陈超正视这个深层的生命追问,并做出了艺术的回答与希望。

“冥界的冠冕。行走但无踪迹。”面对风车,那个老式的事物,我们也许会怀旧,会追忆,但或许也仅此而已。而诗人却赋予它一种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它是冠冕,虽然在冥界,虽然它行走无踪迹,但却确实存在于每个人的心灵。在某个时刻,它转动的风力会唤醒沉睡的灵魂。我惊叹于诗人的想象,在这里,一个冥界的冠冕,让一架风车成为一种高贵的符号,它不是权柄,但却有一种威仪;它不是刀剑,却有一种锋利。它的卓然独立,象征了人类对未知事物的敬畏,对精神力量的礼赞。

当然,面对这个想象中的冠冕,并非所有人都会膜拜。正如当下,人们可以为了一个小小的局长、处长甚至科长折腰,也不会为一个远大的理想俯首。在世俗的权力面前,我们的脊梁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诗人对此是清楚的,所以,他才会有这样深切而沉重的疑问:“在冬夜,谁疼痛的把你仰望,/谁的泪水,像云阵中依稀的星光?”这是一个回应寥寥的叩问,但更是诗人的自我肯定:是诗人自己在仰望,在流泪,在疼痛。因为,他已经清楚生命的秘密和红尘的法则,走进上帝窄门的,注定是那些怀揣着信仰的少数人。

“我看见逝者正找回还乡的草径,/诗篇过处,万籁都是悲响。”太阳之下无新事,这是古老的箴言。那些走窄门的少数人,他们是尘世的另类。他们的方向不是世人眼中的康庄大道,而是还乡的草径;所经之路,没有掌声和鲜花,没有人声鼎沸,而是万籁的悲响。但他们义无反顾,因为,面对看得见摸得着的诱惑,他们洁身自好;面对纷扰无序的蝇营狗苟,他们避而远之。肉体蒙尘,但他们的灵魂醒着,不妥协,不苟同,以“逝者”的决然,悲壮地捍卫着自身的纯净与灵魂的高度。

自觉地担当“乌托邦最后的留守者”,甘愿在“天空的傻瓜方阵”中,让灵魂被风车的叶片刨得雪亮,这是一种姿态,更是一种信仰,是圣徒向灵魂归宿的洗礼。诗歌到这里,速度和激情并驾齐驱,再加上前面沉稳的蓄势,给读者造成一种强烈的情感冲击,让人泪涌,让人也产生献身的悲怆。

但诗人并未因此而完成情感的一泻千里,而是及时平复自己翻腾的情绪,努力克制那种随时可能淹没理性的漩涡。他把眼光从灵魂的高蹈中收回,再次打量身边的世界。他看到坚持巷战的童子军,看到纯洁而又清凉的“禁欲的天空”,这些都是诗人生存困境的写照,是诗人审视世界、审视自我的文化背景,它们不是虚无,而是真切的存在。这种自觉的反观与写实,不仅仅是诗人对诗歌的节制,更是诗人为灵魂的高蹈和再次仰望埋下的伏笔。

现实不堪,所以,诗人才会格外看重“一茎高标在引路”,格外珍视那在风中旋转的“冥界的冠冕”,才会为此而“眩晕”,而“离心”,而摔出体内的心脏。这种决然是对苟且人生的反叛,是对灵魂荒凉的回应。只有在这种意义上,诗人对世界的确认和对灵魂的坚守,才有了质询与捍卫的充分理由。

“站在污染的海岸谁向你致敬?/波涛中沉没着家乡的谷仓。/暮色阴郁,风推乌云,来路苍茫,/谁,还在坚持听从你的呼唤:/在广阔的伤痛中拼命高蹈/在贫穷中感受狂飙的方向?”

诗歌的最后一节,从语义上看,没有更多的意义延伸,而是是对第一节的呼应。至此,诗歌不仅仅完成了结构上的匀称,更重要的是,再度书写“暮色阴郁,风推乌云,来路苍茫,”的现实,书写精神高蹈的形象,更加凸显了那种“举世浑浊而我独清”的坐标意义与灵魂力量。

第二首:《秋日郊外散步》

 

京深高速公路的护栏加深了草场,

暮色中我们散步在郊外干涸的河床,

你散开洗过的秀发,谈起孩子病情好转,

夕阳闪烁的金点将我的悒郁镀亮 。

 

秋天深了,柳条转黄是那么匆忙,

凤仙花和草钩子也发出干燥的金光……

雾幔安详缭绕徐徐合上四野,

大自然的筵宴依依惜别地收场。

 

西西,我们的心苍老的多么快,多么快!

疲倦和岑寂道着珍重近年已频频叩访 。

十八年我们习惯了数不清的争辩与和解,

是呵,有一道暗影就伴随一道光芒 。

 

你瞧,在离河岸二百米的棕色缓丘上,

乡村墓群又将一对对辛劳的农人夫妇合葬;

可就记得十年之前的夏日,

那儿曾是我们游泳后晾衣的地方?

 

携手漫游的青春已隔在岁月的那一旁 ,

翻开旧相册,我们依旧结伴倚窗 。

不容易的人生像河床荒凉又发热的沙土路,

在上帝的疏忽里也有上帝的慈祥……

 

 

秋日,天高云淡,黄叶凋零,荒草凄凄,一阵紧过一阵的雁行,一声急过一声的虫鸣,秋天的骨骼一一呈现。这一切,对于芸芸众生来说是公平的,像太阳照好人也照恶人一样,秋天的风光也一样进入每一个人的眼睛。然而,并非每一个人都能从秋天的萧瑟中读到自然的宽厚,人生的悲伤,以及生命的沉潜。所以,一样的秋天,却又有千差万别的感怀。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同样是公平的,它指向更高意义上的灵魂,而不是浊重的物质。

陈超先生的《秋日郊外散步》,我不知读了多少遍,从这首诗第一时间发表,到陈先生今年突然离世,我几乎每年秋天都会拿来读。每次读,都仿佛看到先生就在面前,那样宽厚地微笑着,那样从容地叙说着,对着渐次更迭的季节,对着纷扰的世事,也对我这个多年前的学生,一如最初见他的样子。在陈先生的笔下,秋天少了一些肃杀,而是多了一些细腻和柔软,多了一些善解人意的光芒,抚慰我们被生存擦出的伤口,照亮我们忙碌而又疲倦的中年光景。

你瞧,“秋天深了”,黄昏来临,宽阔的河床上,诗人和妻子在郊外散步,眼见的是——“凤仙花和草钩子也发出干燥的金光/ 雾幔安详缭绕徐徐合上四野/大自然的筵宴依依惜别地收场” ,妻子刚刚洗过的秀发散开;听到的是——“孩子的病情好转”。多么安详,多么从容,没有一点“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萧瑟,没有一点“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的悲凉。在这种氛围中,日常需要承受的压力和焦虑都慢慢散去,诗人的“悒郁”也被镀亮,此情此景,唯有人生的欣慰与留恋。

当然,这毕竟只是秋天一部分,是人生的一部分,它或许只是一瞬的印象,而非人生的常态。接下来,诗人为我们掀开被岁月遮蔽的秘密,或者说就是岁月本身——“西西,我们的心苍老的多么快,多么快/疲倦和岑寂道着珍重近年已频频叩访/ 十八年我们习惯了数不清的争辩与和解”。是啊,和时间赛跑,我们永远是落后者,因为时间的路线笔直,而我们不得不时时被世事打断,心纠结其中,怎能不老?诗人无比清楚这一个永远无法公正的比赛。但他不抱怨时间,只是感叹自身。我们的心老得那么快,这是人生的必然,但在老去的过程中,我们并不总是失去。我们有争吵,也有和解,争吵是因为自我的锋芒,和解是彼此的包容,所以,我们在失去的同时,也获得了对自我的确认和对差异的理解,获得了亲情上的融合,伦理上的稳固。正如诗人咏叹的:“有一道暗影就伴随一道光芒 ”。

一个季节似乎不关生死,但在每个季节中生死都必将存在。这是所有人都绕不开的人生问题。但此时的诗人,他已经不在乎生死两隔的距离。所以,他看到昔日和爱人游泳后晾衣的地方已经成为农人夫妇的坟墓,他并没有凌然心惊,而是心怀坦然。因为,这就是世界,这就是生命的轮回。我们经过的坟墓原来可能是宫殿,此时我们散步的地方昔日也可能便是坟墓。没有什么可以沮丧的,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我们踩着先人的头顶忙碌或流连,后人也将一样踩着我们继续他们的生活。

最后一节,诗人继续再回忆中深入。他看到相册中昔日的自己,昔日的爱情,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年轻,继续闪亮。在那个岁月无法擦去的天空里,生命永远有一种飞翔的姿态。它与红尘的浊重构成一种语义互文和精神对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独立,又不可分离。它们一同见证了生命鲜活的面容,一同镌刻了灵魂最终的痕迹。正因有这样的顿悟,所以诗人才会写出让人如此动容的诗句——“不容易的人生像河床荒凉又发热的沙土路/在上帝的疏忽里也有上帝的慈祥 ”。沙土路荒凉而又发热,人生何尝不是如此?生命的困境是上帝的疏忽,又何尝不是上帝的慈祥?只有经历,才能感受,只有感受,才能最终释怀;苦难也好,幸福也罢,都是经历,都是感受,也终将会坠入最后的时间,最后的消逝,最后的释怀。人生的轨迹,概莫能外。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认为,就我对陈超先生的了解,这应该是陈先生的代表作之一。这首诗没有《博物馆或火焰》博大,没有《风车》高蹈,没有《我看见转世的桃花五种》深沉,但它更为深切地打动了我。它有疼痛,但不锋利;有伤感,但不浓烈;有顿悟,但不说教。一切都是淡淡的,犹如秋天的芦苇慢慢变白,河水慢慢流淌。然而,正是这种表达上的隐忍与节制,与现实中诗人生存与精神的紧张构成一种巨大的张力,让人难以忘怀,让人悲不自禁。而这样处理紧张与舒缓、疼痛与节制的关系,也恰恰体现了陈先生对诗艺的一贯的打磨与尊重,体现了诗人的高贵与教养。

 

第三首:《终曲》

 

在月光下浇灌花园的人

你竟夜的劳动使黑暗有了核心

 

花园:落到地面的云色

果树:吹号天使的臂膊

 

但硕大的泪滴在水渠中反光

月亮……正将终曲弹响

 

最后的劳动在“虚构”中沉湎

明天词语的花园将是悲风一片

 

热爱诗歌的人置身在火灾中

他失败的脸比灰烬还要纯净

 

 

《终曲》是陈超先生的中早期诗歌作品,它肯定不是先生的代表作,但却表达了先生对写作与生命一贯的深度探寻。陈先生曾说先锋诗歌是“生命与语言的双重洞开”。所以,在他的诗歌中,语言的自觉与生命的自觉是互文共生的关系,而不是相互否定、相互抵消的关系。正如这首《终曲》。

在诗人心中,诗人就是那些“在月光下浇灌花园的人”。在古典诗歌里,月光既是一种忧伤的氛围,也是一种情感的寄托。而且,这种认知源远流长,根深蒂固。在写作中,陈超没有以先锋的名义消解月光这个古老的隐喻。只是,诗人不仅沿用了月光打造气氛的功能,而且让月光进入生命,与诗人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在这个语境下,月光下人也是人里的月光,他们共同承担了一项灵魂的使命——浇灌花园。正因如此,黑暗有了可寻可感的核心。这个核心不是物质上的,而是灵魂层面的。正如荷尔德林所说,充满劳绩,人诗意地栖居于大地。此时,天地万物是和谐的一体,而核心处便是涌动的诗心与灵魂。

你瞧,在这种弥漫的诗意中,花园是落到地面的云色,果树是吹号天使的臂膊。一切都是生命的现实映照,它们以不同的方式和色彩,传递出生命的轨迹与律动。在诗人的心中,花园不是一个纯粹的场所,而是云色在大地上的投影,而果树则是指向美好的天使的臂膊。此情此景,不再有尘世的浊重,而是纯净柔美如童话,如仙境。诗人的想象丰富充盈,所以,才会有那样勃勃的生机。

然而,这一切是那么短暂,那种梦幻般的和谐只是瞬间。诗人已经看到水渠之中闪动的泪光,那是一种深刻的自省。月光已经弹响终曲,瞬间的清澈,瞬间的永恒。因为,诗人清醒之处,也是尘世醒来之时。滚滚红尘,必将碾过清晨,流动的月光必将重新隐没在人世的喧哗。最后的劳动,也就是诗人的书写,和语言的荣光,将沉溺于“虚构”之中。这是一种隐喻。诗人与语言打开的同时,不仅仅会披上来自上帝的光芒,也必将遭遇尘世的颠覆与洗礼。

“明天词语的花园将是悲风一片”,诗人洞悉尘世的法则。所以,尘世的失败也将是诗人词语世界的冠冕。置身于火灾之中,诗人为词语献身,为诗歌献身。殉道的荣光,让“失败的脸比灰烬还要纯净”。而这也正是诗人追求的结果。在这场持久的战斗中,诗人与他的诗歌语言将进入灵魂的战斗谱系,在另一条意义之路上,充当后人探索的精神坐标。

这首短诗,构架上并不庞大,但它指涉了生命与语言的关系和宿命。诗人的胜利在词语,但词语并不能挽救蒙尘的生命。这是一种悖论,却又是诗人们必须面对的写作困境。语言的虚构永远只是一种预设,是一种灵魂向内的追问,而非向外的扩张。所以,它越是深入,诗人感受的疼痛也越深刻。诗人如是说。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为这个时代的诗人与语言做出了最准确的命名。

可以这样说,这三首诗,《风车》写的是诗人的灵魂状态,《秋日郊外散步》写的是诗人对现实的态度,而《终曲》则是诗人对诗歌写作的期许。它们虽不是诗人生命与写作的全部,却是最重要的三维。对于陈超先生而言,对生命意义的叩问,对灵魂高度的捍卫与求索,那是他内在的火焰。在这种火焰的照耀下,陈超先生获得了高蹈的力量。然而,诗人并没有因为精神的高蹈而与不堪的现实彻底决裂,他的灵魂陡峭凌厉,但并没有让诗人走向乖张与悖谬。对待生存的困境,陈超先生有一种自嘲的超然,也有一丝宽厚的妥协。他曾对我说过,我们无法改变世界,但心总是自己的。更重要的是,睿智通达如先生,他早已洞悉了生命与时间的秘密,阳光照好人也照怀人,上帝的疏忽里也有上帝的慈祥。这才是人世的真相,陈超先生如是说。所以,面对青春的撕裂,他不会沉溺;面对当下的纷繁,他不为所动;面对年轻人的轻佻,他报以宽容的一笑。生活中的陈超先生是宽厚的,淡然的,因为他懂得残缺是生命的本质。而对待写作,他的事业,他则如圣徒一般,珍视词语与生命的精准对接,珍视词语与生命的每一次相遇。他像一个古老而虔诚的手艺人一样,用他精心打磨的词语,与这个残缺的世界、与无始无终的时间、与火热而又荒凉的人生相互打开,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生命的证词。

就这三首诗而言,诗人的生命与词语呈现出一种精准的对接,词语中的诗人有人间烟火的柔软与温度,现实中的诗人身上有词语的光芒。对于诗人而言,这样的人生状态便是善意,便是丰盈,便是真实。当然,陈超先生的诗歌作品很多,仅仅是这三首诗的文本细读绝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陈超诗歌研究。对此,我有清醒的认知。这只能是一种粗浅而又自我的感受。但对我来说,这种带着个人情感的感受比理性分析更为直接和有效。因为,每一次读陈先生的诗,我总是觉得先生就坐在面前,用他特有的嗓音低声阅读这些文字。所以,每一次阅读,我似乎都会听到先生的声音,真切,深沉,像多年以前坐在大学的课堂上一样。那是一种特殊的阅读体验。即使在先生辞世之后,这种感觉依然存在。我希望,这种阅读能够一直持续下去;我希望,我的感受能回应先生的灵魂呼吸;我希望,先生能原谅我这种肤浅与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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