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落时空里回望的歌者
(2021-08-13 21:17:49)| 分类: 诗评 |
错落时空里回望的歌者
—读孟醒石《子语》
王坤阳
我在《子语》这本诗集中,看到了一个站在时间和空间的双向维度上,立于当下回望过去的歌者。看似通篇的日常经验,却以原汁原味的私人话语和提纯的智慧破网而出,通过服务于想象的诗歌意指和细腻直白的叙事,将人到中年的生命轨迹和此地是他乡的飘零意识勾画得绵密而透彻。
诗集中,从小时候“三岁那年”最初的记忆,写到“我比天高”的少年时代,“那时候的我,很嫩,不谙世事,只知道在旷野上撒欢”,再到“平庸的中年”,“人近中年,再生长,就是骨质增生”,在想象的虚构热情和细碎的记忆描述中,勾出了一段人到中年的生命轨迹。如果仅此而已倒也没什么,不过是对青春的感怀和对中年的感慨,诗集中最见生命热潮的是关于女儿的几篇诗作。“两岁的女儿”,“两岁半的女儿”,“四岁半的女儿”,“五岁的女儿”,“女儿”的出场,让我看到了生命力的一种轮回,生命并不会真正的老去,它会以另一种形态呈现给我们,青春会以另一种形式归来。当我“再也没有少年时的种种无畏”,当“如今我登山,如同踩在自己身上”一样笨拙和吃力,当陷入“挺住意味着一切”的混沌无力,二、三、四、五岁的女儿,却可以“用撒娇统治一切”,“如同朝阳,骑到祖国脖子上”,“整个世界都是她的,尽可以拿去”,这是生命的回潮,它会令我们笃信,“少年时代的那一颗心”还在,我也还是“那时候的我”。
如果说上一个片段是从时间向度上的感悟,那么“此地是他乡”则是从空间的向度上,去透视一个一直在返乡途中的城市外来者。诗集中有一大部分篇目,在不断地切换着空间视角,以空间顺序跳跃、任由记忆引导的方式,叙述了作者对自身存在的追问。“无比灰暗”的城市,飘着麦香的乡村,土洋并存的“城乡接合部”、“城中村”,究竟哪里才是作者的家,这是一种精神上的位移,一种存在意义上的对位意识的探求,一种心理上的自我扬弃与绵延。
诗人在诗歌中调动了视觉、嗅觉、听觉等多种感官,心中的色彩喜恶一看便知。“无比灰暗”、“迅速俯低的乌鸦”、“青灰色”、一“白浪滔滔”、“碧波荡漾”;“油污细菌,梦呓和呕吐物”的恶臭与“五月”里“小麦扬花”的味道;“风声”、“救护车声”、“警笛声”与哗哗的“雨声”、“砾石”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诗人奔波于城市之中,却从未真正的进入到这里,“从离开故乡那一刻开始,心境就像一个肇事逃逸者”,寄居于城市中的作者,在心理上永远认定自己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你所在的地方正是你所不在的地方。
“这部诗集《子语》,相比《诗无极》显得驳杂,各种风格,各种尝试,杂七杂八。正是这种杂,代表了我写作的成长历程,就像我从稚嫩少年长成一个粗糙爷们。”
“杂七杂八”,是孟醒石在对这本诗集的自述中说的。从内容和观照的维度看,确实庞杂。《蠕动》中从1977年的农村“逃到”了二十一世纪,《风筝》中“我和小伙伴在麦田里奔跑”,一直“跑到了二十一世纪,今天还有很多风筝挂在高压线上”,是对社会变迁中现代性的拷问;《肝脑涂地》中“小广告、大字报、口号、标语”和“我们不能随意书写,只能仰望”的叙述,影射文革时期的思想禁锢,充满厚重的年代感;除此之外,《空巢》《医患关系》《向后退》等诗歌,是诗人以其兼具记者身份的敏感和仁心,对空巢老人,医患关系恶化,上海外滩踩踏事件等当下社会问题的思考。
正是这“杂”,才显示出诗人的眼睛之深邃,对社会万象,人生百态的主动介入和思索,使诗歌的话语不仅停留在隐秘的个人叙事上,而走向了更广阔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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