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乡土纪事(组诗)
(2020-03-17 14:13:55)| 分类: 诗歌 |
童年乡村纪事(组诗)
爸爸扶犁,
爷爷点种,
耙完之后,
我拉磙子,
把垅沟压实。
垅沟很长,
拉过来,盼这头,
拉过去,盼那头。
盼啊,拉呀,
累了,就停下来,
擦把汗,看看
天上飞过的鸟……
爷爷说:
“不要老看地头,
闷头拉,用劲拉,
拉着,拉着,
很快就到地头了。”
好!拉!使劲拉!
拉着,拉着,
还是不时地
瞄一瞄前方,
总得有个盼头啊……
乡村长大的孩子,
诚实得像磙子,
从小就知道
大地的道德:
你不下种子,
它就不长苗,
它不收庄稼,
你就吃不饱!
拔麦子
我们老家,
麦秋时节,
不是割麦子,
而是拔麦子。
拔麦子可是力气活,
男女老少,全家动员。
往往半夜就出发,
镰刀,瓦罐,毛巾,
一应俱全。到了地头
各占各垅,一字排开。
爸爸喊:“开镰!”“
大家就开始拔起来,
月光下,朦胧中,
颇有点像“风吹草低见牛羊”。
拔麦子也有程序:
先拢一把,拔下来,
轮起来,往脚上砸,
把土敲掉,放在垅边,
继续拔,过一段,
把拔下的麦子攒在一起,
用麦秸捆好,一戳
一个麦个子就站在那儿。
拔呀,拔呀,拔呀,
麦子一片一片倒下,
麦个子一个一个戳起来
手打泡,直不起腰。
天快亮了,还有几垅,
爸爸大声说:
“喝口水,歇口气!”
我往麦秸上一躺,
红霞漫过来了,头上麦黄儿在叫,
这时候,妈送饭来了,
新麦磨浆烙的饼,
大葱,大酱,绿豆汤。
吃啊,喝呀,那个香!
吃完饭,拔完麦子,
坐在小驴车的麦垛里,
向家走,吹着悠扬的柳笛……
我不想说什么丰收的喜悦,
我只记住了一个乡村孩子
劳动后的轻松、快乐和幸福!
秋天的豆子熟了,
豆枝上挂着串串豆角,
叶变黄了,干了
风一吹,它们
就沙沙沙地摇,
好像对着白云在笑!
爸爸告诉我,
割豆子有诀窍:
要不用手抓宰,
使劲儿地一镰割掉;
要不用手轻拢,
轮着镰刀用力一扫。
好,我试一试,
但要领总是掌握不好,
我呀,抓又不敢抓,
扫又扫不好,
来来回回的试练中,
还是弄得满手刺儿,
一镰刀扬起来,
左手指挨了一刀,
鲜血一个劲儿往下掉……
爸爸忙跑过来说:
“快撒泡尿冲冲,
然后用豆叶抱好!”
…………
几十年过去了,
仿佛梦中的云烟飘缈,
抚着疤痕,我耳边仍听得见,
豆棵里的那只蝈蝈在啯啯啯地叫!……
过了秋了,地净场光,
清静的街上热闹起来,
货郎担来了,摇着拨浪鼓,
大姑娘,小媳妇,
都跑出来了,
丝线,胭脂,花头巾……
你也选,她也挑,
嘻嘻哈哈,让笑满街飘。
一个男孩子对这不感兴趣,
唯有门外的梆子声一敲,
我们就高兴得又蹦又跳,
我知道,那是邻村姥爷来了,
那一声声的梆子,
与其说是卖香油,
不如说是和外甥外甥女
打招呼,我们赶快跑出去,
到跟前,又给钱,又给玩具,
还有各式各样的小食品,
我们围着他,又拍手,又笑!
他并不进我家的门,
而是推起小车往前走,
并不吆喝:“卖香油啦!”
只是敲着梆子——
梆梆,梆!梆,梆梆!
最后,那矮小的身影
消失在长长的街的尽头……
世事沧桑,生死明灭,
不见姥爷,己如隔世。
但那梆子声,
在我的记忆深处,
在我的灵魂里,
一直在敲。敲
我生命的童年,
童年中的欢乐,
欢乐中的香甜……
听!天地之间那梆子声
——梆!梆梆!梆梆!!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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