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平原深处的低语》
(2019-03-03 09:12:18)分类: 序言 |
晓歌写诗,从1977年起,至今已凡四十余年,出版过诗集《晓歌诗选》《我无法走出爱情》《冬天,我读诗取暖》《三月,我与梨花为伍》等。《平原深处的低语》是他近期的一部诗集。回眸和检视诗人的生活和诗歌之路,我发现他的人生寻绎和诗艺求索,走过了一个“之”字拐的历程。即:在乡--—离乡——返乡,质朴——绚丽——自然。这是诗人的生命携诗意往返转换、向上攀升的审美螺旋。由此规定了他当下诗写的美学境地和艺术风釆。
诗人出生在河北大城县的一个村庄。从小喜欢读书,中学时开始爱好诗歌。他写诗,多为咏唱生养他的乡土。早期诗作,犹如他家乡的“小河”,承载着农时的春秋四季、农事的耕耘收获,以及农民的日常生活、周遭景物,潺缓而百折不回地向前流淌,波咏歌曲,浪溅珍珠。《我是小河》:“为什么小河同我一样/饱经风霜仍有一颗年轻的心/为什么我同小河一样/历经坎坷仍在执着追求”?诗人对土地的依恋,使他《我无法走出爱情》,走不出的“爱情”,充盈着对土地的深爱,也包含着对自我生命的探源。他说:“最古老最原始的情/简单如一把黄土”。而“我自己”和“这个世界”,都需要“接受一次深深的旋耕”,然后在“酱紫色清新的犁纹中”,重新营造“自我”和“世界”。这些诗大多写于上世纪80年代,属于诗人的青春期写作。其格调和风致是:清新、明快,质朴、沉实。
然而,“小河”从80年代流进90年代,由于市场经济大潮的汇入与冲激,出现一股焦灼、浮躁的旋流。此时,晓歌自乡村出走,到县城工作,从乡土走向人生。城乡现代化相融汇的文化历史语境,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诗人落入了进退失据的迷茫的生存窘境:为什么“同志”变成“小姐、先生”?“生活/被命运切割得支离破碎”,为什么“今天与昨天水火不容”?置身于此种喧闹的红尘中,诗人感到孤独与寒冷。于是,他《冬天,我读诗取暖》;面临纷纭驳杂的尘嚣,《三月,我与梨花为伍》,澡雪精神,澄明心境。这是一种人生与艺术的突围。诗人以此种近乎中年写作的姿态,回望乡土,便觉得虚幻、迷蒙,而其话语方式也显现出多样的型态:具象、抽象,意绪、梦幻,写实、理性,象征、隐喻……
人生四季,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对应人的年龄,就是青年、中年、老年。晓歌如今已愈“耳顺”之年。他退休后,重回故乡。乡土上,清风明月,老槐炊烟,还在;庄稼牛羊,风俗时令,犹存。尽管城镇化改变了村容村貌,但普通物事、田园风光,并没有根本的变迁。依然是“万物资地而生”(《周易·坤·正义》)。诗人对土地的感戴和挚爱,在经过自在——超离——皈依的轮回之后,有了更真实、更深切的体验。还是那条“小河”,河水中他映现了自己,心灵愈加澄澈和敞亮。他在大地上沿着小河岸边慢慢地行走,迎接日出日落、鸟啼云飞,谛听玉米拔节、牛羊吃草,甚或对婴儿降生,生老病死,都细细地感受、体味和领悟,这是多么自由和美好,于瞬间获致永恒。这其中,蕴含着人与自然生息相通的生命力量,涵泳着人世间的真爱和血缘亲情, 更昭示了天地人同生共在的和谐精神。《老家很老》,老到“秦砖”、“汉瓦”,但从古到今,屋中总有“父亲”抽旱烟的气味,灶前也总有“母亲”烧饭的身影。这是生命源初的“家园”。岁月流转,世事更移。《人老了》,便如一棵树,“面对风和日丽/面对狂风暴雨/面对白天/也面对夜晚/把一切都看得自自然然”。秋后冬野,大地安寂。《那个打扫落叶的老人》,也是打扫自己,检拾自己的灵魂,仿佛叶落归根……。这些诗,话语纯真,意境悠远。恰如庄子所云:自然乃为天道,顺应自然乃为大美。
行文至此,我豁然记起佛家修炼的“三境界”说:“看出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我觉得此种佛说,正好切合晓歌诗歌创作的转化过程。可以说,这写照了他人生之旅的三步曲,演绎了他审美思维的正、反、合,也点化了他诗性话语弹性与张力的转转生成。
但我并不是说,诗人的艺术已然抵达此种至真至纯的化境,而是指他的诗歌创作具备了这样趋势、潜质和可能。这里,只是希望他以此为圭臬写出更多更好的虔敬土地、亲近自然、天人合一的诗作。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