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的写作——我读林莽
(2018-05-30 06:39:18)分类: 诗人论 |
上游的写作——我读林莽
沈
读同辈诗人林莽,读了三十多年。读他的诗,读他的人,读他纯粹与澄明的诗歌风格,读他素宁而沉着的诗歌精神——最终读出了一个美好的念想:这是源自上游的诗歌写作和诗歌生命。
水,总是在水流的上游活着。
清澈,纯朴,自得,自在。没有堤岸的羁绊也就没有功利的张望;没有风帆的诱惑也就没有荣耀的牵挂。这是源自生命脉搏的流淌,这是发自自然呼吸的律动。紧贴大地,以莽原为梦床;仰望蓝天,以白云为心侣。记忆的家园,灵魂的故乡——既是源于生活与生命的创造,又是生活与生命自身的存在方式。
从“上游”出发的林莽,自一九六九至二零零九,历经朦胧诗、第三代诗歌、九十年代诗歌、新世纪十年诗歌四个时代的潮起潮落,而“初恋”依依真情濯濯——从自身出发,从血液的呼唤和真实的人格出发,与生命共呼吸,与血液共涌动。简于事功,素直作人;淡于名利,净心为诗。也面世,也参与,确然守势不妄,归根为静;也探索,也创新,只在自得其所,无虑去存。
四十年,天上的星空,胸中的诗魂,当代中国纯正诗歌波涌浪卷的长河里,一直闪动着林莽式的“上游”的清影,提醒我们所来何处,所去何为,又如何人诗一体,不负初衷。
而秋意本天成——“少年的心中蓄满了白发”(林莽《记忆》)。从上游出发的诗人,早已提前预领了江流的自豪大海的深沉,无所谓潮落潮起,岸远岸近。只看重一路上的风景,风景中的心境,心境中自由自在的呼吸,呼吸里人诗合一的沉着而宽宏、旷达而淡定。如此心境无累,淡然平怀,无适无莫,不饰不矫,自是诗心洒脱,诗感流荡,率然而成而形神和畅。
如此生成的作品,也总是有自家精神、自在气息、自身风格;不是刻意寻觅的什么境界,而是于淡泊超然中,呈现一派无奇的绚烂。或许弱于提供任何有关诗歌理论的话题,却总能让我们感受到一些直接来自生存与生命本身的真纯气息。也或许一时难得“重要”而立身入史,却也经得起时间的汰选,有可长久品味的艺术品质绵延于未来。
这便是林莽式的“上游的写作”——原生的、永远居住在诗歌体内的写作。一些既超脱又平实且自由专注的心音心色:诚朴、亲切而不失生动与深刻。
这便是林莽式的“上游的诗人”——只是守着天生的那份诗性、那份散淡自适的写作状态,将潮流诗人们仰慕的荣誉之追逐,还原为一种诗性生命之不得不的托负,和乐在其中的生活方式。
四十年,自得而适,和畅而美。四十年,有来路,有去路,安步当车,锲而不舍。
如此一路走来,并非天才诗人的林莽终于走出了一片属于他自己的自由天地而得大自在。有此大自在,此后的中年午后之旅,于艺术,于生活,都自是乐得其道的了。“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源。”(王阳明语)入此境地,安得不畅?复再有更新更丰美的所获,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上游”,诗梦出发的地方。“上游”,俗梦醒来的地方。
“上游”不是一种姿态,而是一种精神。
这精神于普泛的诗人需修为而得,这精神于诗人林莽则天性使然——出发时如此,在路上如此;四十年一以贯之,风神散朗,澹然自澈,种玉为月照清流,天下谁人不识君?
“歌声起处谁记起了青春的激情和感伤
爱者的心中是否都有一双永不收敛的翅膀”(林莽《夏末十四行·舞梦》)
四十年,由小溪而大海,由大海而小溪。
林莽的诗歌写作和诗歌精神最终昭示我们——
上游的写作只有一个秘密:对诗的爱永远作为第一次。
只有这样的写作,方可将“事业”之虚妄化为日常之润活,并以“宁静的狂欢”深入时间的广原。
上游的诗人只有一种原则:永远地忠于诗本身而非其他。
只有这样的诗人,才足以在沉入历史的深处时,仍发出自信而优雅的微笑。
是的,水总是在水流的上游活着。
(作者单位:西安财经学院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