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诗评 |
一个湘女子,从岁月的深处,款款向我们走来。她带着生命源初的胎记,在父母的养育下,从小学、中学、大学,到留大学住教。美丽的青春,负载着理想,一路风雨兼程。花开花谢,日出日落,以日常的片断托举着纯真的灵魂,穿越于时间和空间的经伟,行走在湘江河畔。如今,她站回原地,着一袭长裙,长发披肩,额头镀着阳光,眼神中却满含着孤寂与妩媚……
这就是女诗人许艳文在诗歌原野上的自我抒情形象。
诗人只在诗歌中存在。也只有诗歌留存下诗人生命的曲线和轨迹。许艳文的诗集是按年代排序的。从第一首诗的1989年,到最后一首诗的2016年。这26年的诗歌,记载了她人生各个阶段的日常生活和工作片断的影像。而她的心路历程则是:当你天真时渴望成熟,当你走向成熟时又不忘天真。不论世事如何迁移,都永葆“赤子之心”。这也许就是不断重临《站在原地》的人生与诗歌的奥义所在:一种生命的姿态,一种灵魂的持守,一种文化的形式。由此而获致瞬间永恒。
全诗分四辑:
“遥望远岸”。“远岸”,是青春的理想,生命的期待。从此岸到彼岸,是人生的设定。“一水之隔”,有焦躁、有不安,但也有信念和“勇气”,“纵然撞上礁石”,我也要“微笑”面对,因为我“相信”,“我将到达远岸”(《远岸》)。她知道,“时代”在“变换”节奏,“远方”是一份“诱惑”。于是,她《守护寂寞》:外边的世界喧嚣浮躁,只得独坐书斋;她《等待》:“一个冰封的梦/默默化解在/四月花季”;在《雨季》,“淋湿了的心事”,是“将梦寄到绿色天涯”;在《无月的夜晚》,于记忆中,“心儿如月/笑颜如歌”……。这是人生初始个体生命精神前倾的预言。它超越现实的茺杂与混乱,把批判力伸展到更为开阔的视域,而其目的是为了寻找一块诗意栖居的精神净土。
“心湖微澜”。青春期的“骚动不宁”,有各种样态,或疾风怒涛,或静水流深,而女诗人心上却是柔波荡漾的涟漪。她《聆听春色》,那“春的声音”,就似一朵朵“桃花”渴望“桃子一天天成熟”;她《想念雨季》:在一个燠热与干躁的季节,于思念和想象中,一场诗意的雨水,沛然降临,“滴滴嗒嗒/响起了雨声”。于是,“许多时候/我都在做梦/梦中的微笑/锁住拾掇的欢悦”(《许多时候》);而这“欢悦”,是“新绿”在冬日过后的枝头上“轻轻颤动”,是一弯“淡月”落下时的旭日初生。而“那杯咖啡/带来一个美好的午后/我听见自己的呼吸/与咖啡融在一起”,如“飘去的云/拂来的风”(《那杯咖啡》)。如此,在自然与人文的润泽和氤氯下,认知自我,把持自我,实现与完善自我。
“刹那花开”。女诗人,柔情似水,生命如花,在时光流逝的一个个日常节点,她绽放出了一个又一个心灵的美丽。这里,有爱的丘比特的箭射中的灵魂的震颤:“我带着梦唱着歌走近你/希望这个季的传奇/成为我们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四月风景》);有叶落归根的对母亲的怀念:“我,一片风中的叶/又飘落到母亲身边”(《我,一片风中的叶》);有对故乡的“老屋”的惦记:我的“童年”曾在那里“发芽”,尽管世事变迁,“一切源于内心深处的怀念/固守着不能忽略的部分(《老屋》)。在生活日常和自然日常中也有种种的瞬间感动:几只跳跃的“麻雀”的卑微与自在;“蚂蚁搬家”的生生不息的顽韧;“一条河在静静淌”,河边的沙粒“记住了我的每一个脚印”;一枚“红月亮”,掀开面纱,昭示了内心的温热与明亮;即使一枝“爬墙虎”,也于竭力爬行中,演绎着生命的奥妙与神秘……。然而,“一场雨谢了残红”,虽然,花朵昨开今谢,令人叹惋与悲凉,但也感悟了“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张学梦曾说过:“诗人是站在圣母玛丽亚身边的人。”正是这一形象的凸现,完成了诗人从此岸到彼岸、从大地到天堂的整个精神历程,也由此昭示了她整部诗集主题意旨的基本价值取向:爱的生长、漫延和覆盖。
许艳文的诗歌,内质是情感,而其外化是女性抒情的话语修辞。她回归和接继了五回新诗的传统。这一传统就是“抒情主义”。郭沫若曾说:“诗的本职专在抒情”。康白情也说:“诗是主情文学”。钟敬文认为,“诗的逻辑”即是“情感的逻辑”。由此可见,中国新诗的现代性的构成,除“启蒙”和“革命”二者之外,“抒情”便成了现代诗主体建构的重要的质素。诗人是学文学、教文学的,对这些熟知而融会。因而,她一提笔作诗,就很自然地确定了此种写作方向和姿式。她的诗,写生命的流程,实际上是情感的流程。而“情感流”,随着现实的变迁而波动,而深潜。其艺术表现,也由即景生情转化为因情造景,由浅近抒情进到深度抒情。总的流趋是不断扩大诗歌情感的文化包容力和涵盖性。她的诗歌话语方式,是女性视角下的多重修辞:独白倾诉抒情,意象组合抒情,写人记事抒情,哲理思致抒情,等等。生命的情感,生命的意象,生命的话语,构成了她表现性的生命形式。其笔致,是女性的清婉、柔美和雅致,如蓝天的向云,舒卷自如,曼妙飘逸;其韵律,则如出于秀谷的小溪,潺潺流动,珍珠迸溅,澄澈、晶莹、冲荡。“行云流水”,象征了诗人整体诗歌的艺术风致和情感格调。
这部诗集给我们的启示是:在当今诗歌多元并峙、多义混杂的年代,于经验书写、智性诗歌、零度写作等之外,把感情作为诗的本源、本质的情感写作,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书写方式。它传统而现代。以此种方式写诗,并把它导向极致,也是一种独特的创造和在回望中对诗歌境界的拓展。
这里的关键是:选择和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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