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潼，我的故乡（外二首）

寇宗鄂

1

一条先秦古道

在这里挽了一个结

潼江绕过七曲山也放缓脚步

像上苍划出的对勾

这里便有了一座古城

我的祖先翻越秦岭

沿蜀道迁徏而来

潼江拐弯处

便是我生命的上游

 

古道搀扶着

蜿蜒曲折的历史

在悬崖绝壁上穿行

在谷底与云雾中喘息

拦马墙提醒脚下的惊险

岁月的蹄印和足窝里

五丁开山的汗水

至今没有风干

 

出了瓦口关，行人

再不会患恐高症了

蜀道难的惊叹，只能从

李白的诗里去追寻

惟有汉张飞种植的柏树

青春犹在，如列队的士兵

守护着古道并搭起

一座翠绿的长廊

为生命遮档酷日

让疲惫得以喘息

2

如今的山

矮了许多

川北人的亇头却见长

街道宽了商铺亮了

新楼托起故乡的梦

在一步步攀升

潼江两岸铺开一卷

华丽的蜀锦

饱含脂肪的花朵

不仅闪现黄金的色泽

更显示出春天的含金量

 

我一次次回到故乡

触摸亲情和乡情的温度

并寻觅休眠的根

尽管这里有我冻伤的童年

嫩弱的肩膀承受过

不该承受的重量

漏雨的茅草屋

淋湿多少不眠之夜

一盏昏暗的油灯

见证我稚嫩的憧憬和

老祖母白发的守望

 

我毕竟是喝潼江水长大

移植到北方的一棵竹子

不可改变的是

对故土的眷恋

始终心怀感恩

故乡就是一块

吸附力极强的磁铁

紧紧地吸引着

一颗游子的心

3

梓潼七曲山

是人与神相遇的地方

一个叫张亚子的人

据说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于是香客们络绎不绝

梓潼因一架山一座庙

而名扬天下，其实

乡亲们心里记住的

还是那个张亚子和

他惩恶扬善心怀苍生的那些事

 

在柏枝燃烧的袅袅烟雾中

我目睹并经历神的塑造

虔诚地跟在神的后面

追逐那份隆重与庄严

在顶礼膜拜与无比敬畏中

险些迷失一个

血肉的自我

 

如今一个盛大的节日

一场申遗的民俗表演

我再次身临其中

这一刻我看见

神还原为人的一刻

古老的洞经音乐

格外的优扬甜美

铿锵的锣鼓与

古典又现代的舞步

在我和众人的心上碰撞出火花

 

这一刻天空呈宝石的篮色

阳光薄如蝉翼

暖暖地铺在南山门外

铺在故乡早春的

原野上

 

2017年4月7日

 

 

郎   当  驿  

 

———1979秋回故乡，时任梓潼县委书记石含朴陪同曾到上亭铺。唐明皇避安史之乱而入蜀至此，途中宿于上亭驿夜雨闻铃，故又称郎当驿。参观中因遗址无存，怅然间，忽在一农户胺水池中发现一石碑，隐约有字可寻。经辩认，上阴刻斗大楷书：“唐明皇幸蜀闻铃处”。右额题有光绪二十年岁次甲午仲夏月，左侧落款为知梓潼县事昆明楼泉材书。余惊喜中亦颇惋惜，石书记当即表示加以保护。次年旧地重游，见碑已驮于新雕石龟之上，并加了防护石栏。

 

一亇朝代和

一代君主的悲剧

压缩成一块风化的石碑

浸泡在发臭的胺水池里

 

被扶起的石碑

像一面后视镜

让后人回望一段历史

读一个哀悗的故事

 

一个荒唐的帝王

那位呌三郎的李隆基

醉心于音律和填词

对女人也太过痴情

爱美人而忘记了江山社稷

以至于让一个开元盛世

和自己一块儿休克

 

苍惶逃出长安的他

在马嵬坡让高力士

勒死了自已的爱妃

说是被逼无奈

其实，此刻的他

心头的天平上

江山又重过了美人

 

匆匆把爱情掩埋

一路哭啼啼出了剑门关

关外的月已缺失

月色那么昏暗那么苍涼

行宫比不得长生殿温馨

上亭驿偏又下起了雨

 

檐角的风铃听起来

格外的凄楚

一声声令人肝肠寸断

伤感和悲切是必然的亊

 

一个出卖爱情的唐玄宗

博得多少廉价的同情

世世代代都为他扼腕叹息

却把祸国的脏水

泼在一个女人的头上

 

当初他把甘露

一股脑倾入华清池

没料到

把辛酸冰冷的泪

一路抛洒到四川

 

2017年4月7日

 

 

.晋 柏

 

把身体畄在人间

活脱脱一条龙的形象

我愿相信树也有灵魂

早已经升入云天

我愿意相信

树是张亚子所植

便视为他的化身

 

人既然修炼成神

树自然也成神树

据说神树还能治病

木头变成了唐僧肉

至今畄下千年不愈的

累累刀痕

 

算是舍身取义吧

更值得世人敬重

被神化是悲还是喜

世人都该心知肚明

 

我的一幅晋柏逢春图

肯定是个浪漫主义

应梦床告诉我

为呼唤涅槃的晋柏

魂兮归来

 

2017年4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