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艺术

——简评柠檬的诗《毕业八年》

苗雨时

诗是时间的艺术，它所使用的语言是在时间中发出的声音。此种媒介符号适宜于表现本来也是在时间中先后承续的事物。当然，诗歌的存在方式，不仅有时间因素，也有空间因素，但时间对于诗歌毕竟是更为主要的内在驱动力。而且，诗歌的时间，不是物理时间，而是心理时间。诗歌的意象、情感、思想，乃至整个意识，都在心理时间的维度上，呈现变幻、波动和重塑，以此揭示事物本质和美学价值。有的诗歌甚至直接以时间为主题。柠檬的诗《毕业八年》，就是这样一篇诗作。

应该说，这首诗表达的毕业后同学们重聚的情感，是真实的、浓郁的、感人的。人们青年时代可能都有这样的经验：那些在学校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们，毕业时各奔东西，走上不同的工作岗位，几年后，同学们聚会，大家从各地聚拢来，在招集人的引领下，走进一家饭店，有酒有菜，边吃边聊。兴之未尽，饭后还要找一个处所，彻夜长谈。灯影里，微醺中，人们散坐着，或介绍各自的工作情况、心态变化、或回忆当年在校时学习生活中种种细节和趣事，同学们仿佛又回到了青春岁月……

这一切都是十分美好的，值得用生命来珍惜的。但是，怎样把它写成诗，却不是简单的记叙可以完成的，它需要一定的艺术技巧。柠檬这首诗独特之处在于：她直指时间，以时间框架和流程，来负载那些情感和故事。她的艺术技巧，主要是时间技巧。

“毕业八年”，诗人以这一时间段为书写对象，这就确定了诗的吟咏范围，保证了诗的构思的集中性，从始至终，就锁定这八年，以及与八年相关的一切。

那么，这“八年”是怎样的“八年”呢？

自然，“八年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很多，如果一一记写，势必成为一篇流水账。在此，诗人以净化和凸显心灵感触的方式，突出了时间的消磨与筛选功能：“磨灭”了当初的“忧伤和怨愤”，留下了“一些温暖的细节”，跨过“岁月”的长河，而“历久弥新”；接着写“八年的跨越”，虽为顺时序，但也并非面面俱到，而是着重她生命成长过程中的历练与修为：褪尽了年轻的幼稚的的“青涩”，改变了一些懒散的习惯，在“全力打拼”中，战胜“失败和落后”，建立起了自己真正的人生自信；然后，落笔在“八年后重逢”，时间反溯与倒流：“复苏”了“亲切”，重新“燃起”记忆的火把，回忆了学生年代各种往事，即使“当年含泪夭折的爱情”，说出“真相”后，也成了同学们轻松的笑谈……

从对“八年”来顺时式的省思，到与此对接对的对“八年”前逆时性的回顾，诗人以现在时为基点。为我们设定一个时间的轮回，并展示了岁月的图案。在这里，时间的意识，就是生命的意识，时间的醒悟，就是人生的醒悟。所以，她最后如此感叹：

    原来  看清一段岁月

    可以需要八年的距离

由此可见，从艺术时间的向度上，探索人生的价值源，使我们感受到了诗人生命的动荡与肃穆。客观的时间不可挽回，而精神的时间，却可以留住智慧与灵性，保存人生的精彩环节和片段。这就是诗歌时间艺术的有限与无限——它所昭示的是青春与未来！

          附：毕 业 八 年

   柠  檬

八年的时间

    足可以磨灭当初   任何

看似隆重的忧伤和怨愤

一些温暖的细节

却跳过岁月的长河

历久弥新



八年的跨越

青涩褪尽

沧桑慢慢爬上我们的脸

全力打拼

代替了当初懒散的习惯

骄傲的眼中

任何失败和落后

都是羞耻的积分



八年后重逢

亲切在瞬间复苏

燃起记忆的火把

彻夜长谈



当年含泪夭折的爱情

也被我们微笑着轻轻说起

滑稽的真相

呼啸着从我们彼此的口中

呱呱坠地

原来   看清一段岁月

可以需要八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