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诗人之一:王妃
(2016-02-11 08:41:13)分类: 诗评 |
唯有桃花在理性地开
苗雨时
在这个用纪念以提示遗忘的时代,在时间的盛大容器中,王妃作为女性诗人,并己人至中年,但在其个人写作实践中,我们觉得她理应属于执着、认真的女性而又超越女性的抒情。皎皎者易污,诗人一直在现实和理想中摇摆,像个孤傲、胆怯和脆弱的玻璃人。焦虑困惑带来的不安,诗人一直处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存体验中。她的很多诗中流露出黑暗中写作的女人的悲观、无助、厌倦,需要黑暗母体的温暖和保护的愿望。在当今这个浮躁的世界,无知者无畏,有教养才有所忌惮。诗人并不过多地炫耀女性的身份特征,而更多的是在写一个诗人的感受。恰如诗人所写:“风总在吹/吹来香,又送走香”(《风吹香》),这就是生活,是时间的流水,是人生的逆旅。被动与主动并不重要,诗人心怀忐忑,背对生活,有较强的自恋情结和水仙一样的洁癖。因此孤独,因此寂寞,因此“空”,虽然诗人多次写道 “莲”,其意指在俗世的存在里保持住出污泥而不染的高洁。正如“三月的花,疯狂地开”,“唯有桃花理性地开”(《三月,不是桃花唯一的季节》),依乎天理,顺乎自然。
诗人首先是正常人,生活中的人。诗应从生活的所感所悟中升华,在生活中提炼,吐出内心的块垒。诗人隐形人的身份,有生活的窃密者,旁观者,执行者,引导者的多重责任。如果说中年的不安和焦虑让人有了新生的渴求和永恒的期盼,那么,告别过去,换一种活法,新的环境,新的人生目标的确立和实现,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甚至流血和心灵被伤害。这可怕的蜕变是要通过,隐形、变脸、角色不断的错位与互置来实现的,这才能在人生历史中留下美丽的“花纹”。因此诗人王妃不断回到现实的镜子与影子之间,隐喻的水与睡莲的内部,寻找“失去象征的世界”。
诗集《风吹过》,分四个部分:新生——隐形人——中年赋——空城。其实,恕我们枉解,中年人就是隐形人,抛开“围城”的囹圄,而在空城才有新生的可能。在整个诗集中,感觉诗人使用频率最高的词,是“空”,如何理解,我们觉得应从其物理的、精神的、宗教的范畴去追寻,其意义指向应包括:灵魂、肉体、失去、拒绝、毁灭、干净、孕育的子宫、洞穴的黑暗、门、废墟、非我状态、人的茫然之境、逃离、自我背叛、否定、镜像之虚无却能够被看见的现实,归根到底,是“空即色”的大千世界。
王妃有一池春水的涟漪,也有秋水深潭的澄静。先说爱情,说《在阳台村偶遇一只鹰》中的渴望,迷乱,惊悚,躲闪。说告别的惆怅,“有些事,有些人/来,或者走/不过一场雨的过程”(《这么多年》)。如果说《我们不说爱已经很久了》,道出了中年情爱如凉白开一样的现状,那么《与夫书》是在当下婚姻生活的晴雨表。《致——》就是一种无奈的抱怨,那不发生井喷的《深处养着的爱情》,是我体内的桃花,想告诉我们什么呢?《思念》、《致爱人》的虚实定位变化,理性与激情的纠结,压抑后自慰的个体补偿,含蓄而节制。诗《思念是一种病》中,诗人用水痘(该病为自限性疾病,病后可获得终身免疫)的物象转变到意象,在共识知性的现实中,实现了意象的陌生化、生活化,其合理性唤起公共意识的深层痛痒。《聚会》的暧昧与荒诞、躲闪的度量和权衡,像一条没有尾巴的猫!佩服诗人细节描写的具象、立体、生动。在《合欢》中花有“粉红色的小翅膀”的奇思,呈现出温婉、怜爱之意,生动活泼。“吻你,舌尖抱紧你的那个人不是我”,却率真、大气和诡异。现实中诗人在多个角色中变换,母亲、妻子、女儿……,由背景变化,虚实结合,交错定位出诗人复杂性的存在。王妃有女性的执拗、坚强与果敢,“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如冲击波,反映出诗人内心的强大,逆反的决绝,敢重整“河山”的女中豪杰的气概!
尽管人和人常聚在一起,“用贫穷的词语,喂养一群人的寂寞/用一群人的寂寞,填补我内心的,空”(《聚会》),却无法治愈“我与我面对,却彼此陌生”的伤痛。诗人在《虚拟的葬礼》中,有了自祭和新生的迫切。读王妃的诗,常能看见,夜,黑夜,子夜,黑暗中的女人,因思索而绷紧的后背,有迎面而来的忧郁和担忧,也有侧身而过的无奈和尴尬。“榛睡鼠睡在一朵玫瑰花上/猫的野心已经先于季节苏醒”,尽管它们把爱情挂在草的芽尖上四处招摇,欲望挤压梅的花苞,有破红而出的烂漫,但“命运只服从理性的安排/危险已在洞穴之外开花结果/榛睡鼠还在玫瑰香里辗转、沉迷/他的智慧应该能够预见/冬眠结束的时候/猫崽子们正好胃口大开”(《春天,榛睡鼠的命运》)。诗的繁华、烂漫、美艳中,潜藏的却是猫的恶,危机四伏,杀气腾腾。整首诗的深层弥漫着矛盾,宿命,悲观的气味。侧面反应了诗人处境的两难和压抑的生活中挣扎的窘态。也许这就是诗人“隐形”和“不安”的理由。
你读《睡莲》就会知道夕阳下池面如镜的美,知道人应该关注自我。莲是女人的性格,圣洁的象征,干净、高贵、安宁。“风像鞭子”,“阳光像尖牙利齿”,诗人对这些对词的运用,精炼,淘洗,别致而达意,再一次证明诗人内涵着深厚的艺术修养。写《梅》不说人的苦难、不幸和跌宕的命运,说“眼睛里似乎多了一排栅栏”,瞬间便开启了读者散漫无边的想像空间。“每一种创伤,都是一种成熟”,感谢诗,让王妃能干自己想干的事,“他取出肉身,喂养瘦弱的狼崽”、“她取出骨头和思想/放归南山,成散落的牧群”
一首诗藏着一片人间净土。王妃的诗歌写作追求刘湛秋提倡的“轻诗歌”。诗人积极响应生活的感觉并准确地作出诗意的反应。情爱、生活、心灵、思想探索、我与他、我与世界,都有关涉,虽然也有形而上的升腾,但多为感悟的氤氲,浅近而深沉,阳光照耀下象征色系多彩明亮有江南风物的小巧、精致与优雅。诗人写梦与现实,童年和中年的矛盾、落寂与反差,《纸飞机》中的诗句“绕过一筐杨梅,再绕过一筐黄李/就到了北京和上海”,轻巧,曼妙,有蜻蜓点水的华丽,童话的清纯和梦幻。“镜子里的人,越来越不相信/镜子/和镜子对面的那双眼睛”(《镜子里的人》),人性地思考个体本位的迷失,因而自我觉醒,“要时刻牢记:作为隐身人/你没有自己”(《隐身人》),人的失态和无奈,迷雾叠嶂中的困顿。好时光就是用来浪费的。但当“我坐在一块石头上想你/阳光正好/石头沁凉/我,在冷暖之间”(《某日——致**》),诗中意象,虚实互为镜像结构,心里的冷暖,现实的纠缠,内心的复杂变化,都在不言中。此时的诗人不但是孤独的,也满怀希望,尽管“坐着,坐着就老了”(《聚会》),还是想有个人来陪!诗人的生活往往如此,尊重自己的感觉,才能开出千年不败的花朵。我们常说的一个词叫做“角度”
女人的态度标识环境。爱情有理想和现实之分,诗人有现实的爱情和婚姻,也有柏拉图式的爱情暗流澎湃。美好和纯粹同。但是人只关注内心的感觉,放弃眼前的洪水与烈火,恰如“噼啪/一声脆响/水杉倒在子夜/堵住了时间的出口”(《无眠》),也“因为,我害怕:那个字,一说出口/我就不是我了……”(《那个字》)。诗人暗恋的英雄和王子,并在《梦见》里让他复活,“一个寡妇出场。她门前又生出了是非/这个村庄所有的男人都起了个大早。看热闹/场面像春天的鱼赶水/潮进人进,潮退人退//一个男人,挺身而出/他提着一把利剑,玉树临风,衣袂飘飘/像楚留香,又有点像令狐冲/三下五除二。/他把是分成了是,非断成了非//我躲在绣楼之上,在窗户后面/记得他的名字,熟悉他的声音/但是我不说。只与他墙头马上遥相顾/把他写给我的诗句领回,养入深闺”。“我又偷偷去看你了/我偷偷看你,因为我恨你/我恨你,因为我偷偷想你//我偷偷想你了,所以我恨你/我恨你,所以我偷偷去看你/我看你,是因为我又偷偷想你了”(《致——》)写闺怨,写得纠结,小而俏,有一种初恋的做作和乖张。《刺青》中诗人迷恋那只蓝色的蝴蝶,我变成一朵带露的鸢尾兰盛开。在蓝色的经期之后放出魅惑的香。“我背负着深深的那片蓝,忧郁的那片蓝/朝着背光的洞穴急速飞奔”,在文身和象征中可以了解,复苏的远古和土著的文明符号在现代又枯木逢春一样,一定有生存的合理的理由,背光的洞穴太黑呀!也许这是精神的家园,个人的宗教,却也安宁常在。《婚姻。或其它》“手挽着手,一起揭开玻璃容器的/盖子。就这样,双色球的命运,开始快速翻转/看客们在透明之外/眼花缭乱/白不是白,黑不是黑/谁在幕后操纵那只机械手?/混沌深处,对结局的期待/决定着他(她)的输赢/当机械手的电源被掐断,谁致命一击,打破/这器皿,这混沌,这刺激的赌局/双色球落地,弹跳,滚翻,静止。/白还原白,黑还原黑。/白和黑,躺在各自的角落里/恢复元神
诗有生命,有血肉,有气味,有力量,它能改变我们的生活,养育我们的灵魂。王妃的诗坚持对自我感觉的深层萃取,不断探求生命的意义,发现美的所在,在暗处发光,保持生命的本色和纯粹,将生活中寻常事物,播撒在深远的诗意之境,摇落我们心上的蒙尘,擦亮我们萎靡的眼,这种用心灵写成的诗,值得读。期盼王妃和她网络上的诗友们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营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