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阳光普照大地 ——论齐宗弟诗歌的日神精神
(2015-09-07 06:3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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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诗评 |
前不久,齐宗弟先生寄来了他新近出版的诗集《在风中》。一卷在手,先看封面;全黑的底色上,站立着白色的书题和几个人的舞影。书题旁边深嵌着诗人朱红的印章。此种色彩的搭配,一下子诱发了我的幻想,仿佛那透明而充盈着暖意的诗的精灵
关于齐宗弟的诗歌历程,评论家薛梅曾有过精辟的长篇论述;她标举了三个境界说:第一境界——在流浪中孤独思考:结局即开始:行走即等待;第二境界----在隐秘中憔损追求;真实性之理想;第三境界----在透明中自在得到;幸福像阳光一样。诗集《在风中》的出版,也许正是诗人第三境界的收获的归拢与延展。我完全同意薛梅的美学评析和艺术价值判断。这里,只就诗人的第三境界,以诗集为依据,谈一些个人的想法
的确,诗人是一个行走者,在大地上行走,在行走中感应,思索,探寻,冥思,伴随着社会急剧变革的心路波折,他一步一步地转换和调整自己的姿态,相应地他的诗歌也从青春期写作步入了中年写作。这一重复的转变,不仅与年龄有关,更关涉到人生、命运和写作心态。中年写作,与罗兰·巴尔特所说的写作的秋天状态极为相似,这时,诗人对人生命运的存在性的洞察,更加透彻与通明,理性之光照临头顶。我认为,与年龄相左,诗人较早地进到了生命写作的历史性秋季。
此种写作的一个内在的特质和呈现的表征就是,从外张到内敛,从躁动到沉凝。这使我想到了艺术上的酒神精神和日神精神,从酒神到日神,恰恰昭示了中年写作的关键的拐点。
在古希腊神话中,酒神狄俄尼索斯是生命本能、激情、放纵的象征;日神阿波罗则代着生命的智慧、理性和心境的澄明。把这些运用于艺术创造,就有了所谓“酒神精神”和“日神精神”。如果说青春期写作,偏重于酒神精神,那么人至中年,经历了坎坷跌宕之后。他的写作体现日神精神,也就有了必然性与合理性。当然,两者不是截然的断裂,而是自然的生成,甚至可以说,没有酒神精神,也不会导致日神精神。它们是两种艺术方式的相反相成。
齐宗弟这部诗歌,正彰显了此种情丝理路。其中明晰的一点就是,他的诗,即使写光明的影象。也潜藏着一个灰暗的背景。正像书的封面所表征的那样。通读全诗,我们发现诗中有三个核心意象;太阳、风和大地。太阳是人性睿智的象征;风是时间的隐喻;而大地则是生命的承载。从写诗那天起,诗人的灵魂就开始在大地上漂泊,作为孤旅者,他从早晨到晚上,从今天到明天,从春到秋,从生向死,始终行走在路上,一次又一次地迎着摧毁一切的时间的风,经历了“挣扎”、“错乱”、“磨难”、“沦陷”,渐渐地走进了黑暗、迷茫的梦境。在梦境中,面对一切“皆空”,他为自己心灵点燃了一盏照亮和绽开生命存在的真理的灯:正视虚无,承担己然存在的虚无,从迷惘到省察,然后从虚无的生存场中,剥离出“一个高尚而歌唱着的圣洁的灵魂”(陈超语),也就是诗人在《前言》中所说的:“写诗,让我变得越发简单,简单到不计较、不抱怨、不仇恨更不嫉妒。把一切都看做是享受,是上苍赐予我们的。”此种平和、平静的包容,正是他生命解蔽后的自由与光芒。因此,诗人在《后果》一诗中唱道:
这样,先觉者从大梦中醒来:“太阳正在上升”,阳光“暖着我,我暖着心/心暖着一闪而过的一缕轻风”,“大地,比天空还空旷”,雨后的“南山”苍翠得有些倦怠,澄澈的“滦河”,潺潺缓缓地流过,远远的“金山岭长城”屹立在历史的烟云中,蓝天里有鸟儿飞翔、鸣叫,坡地上有羊群走动,白桦林的落叶洒了一地金黄,“南归的大雁飞过漂洗的”长空;收割后的庄稼地有“拾穗者”的身影,而深山里的“山里红在薄脆的雾中越来越红……”,一切“看见的与看不见的都是一种真实”,连“一粒尘埃”,阳光下,也充满“深奥”和美丽……
“风经过头顶一路向西”,“一阵风刮过/我努力挺胸,把身子正正”,坚定地站成一棵树的形象。“家园在手心中/我学会了注目和聆听”——聆听与诉说,诉说与命名,我的词语从生命的深层发出,自然、质朴,带着呼吸和脉动,像一粒粒太阳雨,闪着晶莹、透明,一把一把地撒向自然万物、人世风情,让五光十色的迷人的图画,在面前一幅又一幅地打开……这是梦境外化的幻景,也是心灵的客观对应物。“以我观物”,“以物观物”,或“万物皆备于我”,或“人物合一”、“物我两忘”,由此构建了悠邈、深阔的诗意空间。
在这样的诗意空间里,诗人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君临万物,清虚自守,感受生命本真的欢愉与幸福,独享玄览世界的乐趣,由此获致生之快感,而摆脱了生存变幻不定的痛苦。
此种洒脱的人生态度,正切合老子的自然人生哲学。老子认为“尽量使心灵保持虚寂,要切实坚守心境清静。从万物的生长发展中,观察那循环往复的道理。事物尽管变化纷纭,最后各自还是返回它的本根。返回本根就叫做‘静’,也称为‘复归生命的本性’”。(《老子》第16章语释)
中国诗歌创作没有“日神精神”这个概念,但老子哲学对中国诗歌的气质和趣味的影响,却与西方的日神精神相当。这既说明了人类艺术的普遍性,也表明中国诗歌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而毫不逊色。
最后,我合上书卷,又一次凝视诗集的封面,在黑、白、红的三色的错综中,我的眼前豁然凸现了一个高远而幽深、肃穆而辉煌的艺术境界……这印证了我最初的猜想,也使我感慨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