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那水,总是那荡漾的风情 ——评淡雅丽诗集《河流漫游者》
(2015-08-12 12: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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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诗评 |
总是那水,总是那荡漾的风情
女儿如水。江南的女子更如江南的江水。女人们天性是诗人。总是那水,总是那柔肠婉转,风情百种。女诗人淡雅丽,如一株挺拔的清荷,亭亭玉立在家乡的沅江水中。她的生命与那清碧如丝绸的沅江缠绕在一起。她现在生活的常德,就在沅江岸畔。她的人生沿江而行,就成了《河流漫游者》。江水之声与个人生活体验相融汇,就传导了她的生命的感动和深情。沅江女儿的性格,既浪漫又朴实,既有“没心没肺”的率真,又有对事物的敏识和深邃的智慧。她漫游江河,从青春走到中年,经历了风雨的洗礼,最终获致了大海的浩渺与开阔。中年写作,是诗人人生秋季的一个重要节点,她在社会责任与个人自由的谐调中,对人的生存命运的洞察,更加通明、透彻。于是,她生命中的“荒原”和对爱的热忱持守,便相反相成地构建了她灵魂的神圣境界。犹如秋雨后的沅江,平静、澄澈而幽渺……
全诗分五辑:
《涉江》,展现诗人与江水并行的人生经历。江水浸染了她的生命,她的生命呈现了江水的波折与起伏。她以沅江指代自已,也指代爱所能触及的世界。她说:“这蜿蜒的河流,饱含我一生的爱恋”(《涉江》)。沅江,属于洞庭湖四大水系之一。它发源于贵州云雾山,流程黔东、湘西,黔城以下始称沅江,其下游,从沅陵入桃源过武陵经汉寿而入洞庭湖,汇入长江,流向大海。这是一条母亲河,也是一条历史长河。它的流域,不仅自然风光秀美,土地肥沃,物产丰饶,而且历史底蕴深厚,卷善的德山、屈原祠、桃花源都座落于此地。河流,是一种宗教、一种文化。它养育了两岸人民的生存,也滋润、塑造了他们的灵魂。沅江之美,美在自然,也美在人文。江水裹挟着水草、荷花、鱼暇、航灯、月光;负载着临水的老屋、古镇、茶肆、古樟、码头;也灌溉着夹岸的水稻、玉米、棉花、柳绿、桃红;也孕育了两岸人们的文化习俗、风土人情。诗人把生命投入江水,和江水感应了春秋四季。这里,有她的“爱”和痛苦,有她的“离别”与悲伤,有她的“地平线”和“白日梦”,有她的“一江春水”和“天鹅的叫声”,也有她的“往生”和今世……个人体验与地域风情相激荡,使她的诗具有了穿越历史时空的悠久感和古今通达的审美风范。河流的灵性都是相通的。她不仅漫游沅江,也漫游了大通河、沱江、白水、澜沧江、洞庭湖等。因此,感悟了水对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她在《有如水草》一诗中写道:
这株孤独而幸福的水草,正是诗人生命对水的感恩的摇曳!
《北纬二十九度心动》。北纬二十九度,是诗人家乡的地理纬度。她诞生在这一纬度,这里的乡土是她的生命这根。这乡土上,生存着她父母、亲人和乡亲,她在这里度过了她的童年、少年和青年。她热爱这片生养她的土地,她热爱这土地上生长的自然风光和流淌的醇朴的民风民俗。她小时候,寄养在外婆那里,六岁那年要离开外婆回到父母身边,临走那天,外婆为她送行,她乘船回头望见:夜色苍茫中,外婆那“银发越来越暗/身影越来越小,那挥行的手一直不肯垂下”,她流着眼泪盻望“人生的每一次离别都是暂别”,总有一天可以重逢(《暂别》);她《月光下回乡》,年迈多病的母亲远远地迎接我,母亲啊,“我看见你站在暮色中,夏天蚊虫飞舞/你着急去代销店为我们买一瓶凉茶/着急切开冰镇西瓜,冰凉的甜/刹那流进我所经历的浮躁生活”,此种母爱,怎能不让人心怀激动;阿姐邀她去乡下看看,她写了《乡居日记》:“春天一场雨,溪水浑浊,空气净美/榆树又绿又亮,可口的榆钱饭,扑鼻香椿蛋/阿姐纯朴好客,新结菜籽粒粒饱满/说酿好菜油送我,可放心食用”,在亲情的暖意中,让她感到很少有的轻松、闲适;她甚至钟情于小时候祖母教会她做的一种《清水肉丸汤》,香醇而别有滋味,感受到人间口舌之外,还有一份“惜惜相疼的心”——“这长久连系我们的/庸常热爱和甜美”……亲情、乡情,是一种诗人永远割不断的生命牵系。
《蓝水杯里的大海》。诗人的生命并不只属于北纬二十九度,她的诗意世界要广阔得多。作为漫游者,她游历过祖国的山川河流,从雪山到森林,从山谷到草原,从高原到大海。由于爱山,看海也像群山的连绵;由于爱海,看山也像大海的波澜。大地之歌与大海之声的齐奏合鸣,开阔了她的心胸,壮美了她的灵魂。因此,诗有山海的气势,跌宕起伏,挥洒大度。她来到《雪峰山下》,仰望山巅的哨所,赞佩“五千米之上”的“深而柔情的守卫”;她走进林海,听《林涛》阵阵,感悟到“我还来不及老,可以像树一样呼吸”;她步入草原的《牧歌的早晨》,看“白雪一样涌动的羊群”和“闪电一样的马匹”,牧歌擦亮了整个草原。但她更多地是去到海边,先是见识大海的《潮落潮生》:“沿着海岸线走了很久/海水通透深蓝,融化掉了所有的天空”,大海的潮涌,惊心动魄;接着,她想象,飞上云天,为自已铺开“一幅蓝色、起皱的画纸”,在上描绘森林似的“桅杆”,渔港的“少女少男”、“阿婆陌公”,以及安宁、祥和的“三角梅、椰子树、橄榄树”,“等一只只白鸥,翩跹着签上夕暮的图章”(《海鸟,夕暮的爱情签名》);她在海滩漫步,捕捉气孔中的小蟹,作为一种游玩,而她却想到,“是大分配一些小蟹的命运/又是什么分配了我们的”生存状态?还有那泥沙中的贝壳,捡起来贴在耳边,为什么能听到大海的呼啸?大海呀,你究竟是爱欲的肉体,还是飞动的灵魂?……
《虚构的荒原》和《我想发现一个比爱更爱的词语》,一个是现实的思考,一个是理想的诉求。关于《虚构的荒原》,使我们想起艾略特的长诗《荒原》,他用“荒原”的意象,概括了西方社会没落的历史景象:物欲横流,精神堕落,道德沧丧,生活卑劣猥琐、丑陋黑暗,传达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西方人对生存的压倦、失望和幻灭感,表现为一种社会危机和精神危机。诗人关注当下中国社会现实,由于市场经济无形之手的驱动,似乎也出现了价值失落、意义迷失、人性异化、灵肉分裂等现象,诸如,城市对乡村的挤压,城市中的疏离传统,追求时尚,弱肉强食,相互欺诈,女性的肉身消费,以及各种伪劣假冒等,感觉得“荒原”的阴影也许正笼罩人们的心灵。于是,诗人直面现实中的特殊体验,不仅做冷静的观察者,而且也做深入的思考者。既渴望挣脱围困,却不得不身陷其中。她游移,纠结。焦灼与痛苦交织,悲悯与期待纠缠。她在唤醒,在与自已作战,祈求照亮黑暗的光,最先穿透自已。这就是诗人为荒原“虚构”的价值和意义。
诗歌集《河流漫游者》,由五个声部组成。这五个声部各自独立又相互融为一体。沅江作为“时间之河”,丈量着生命的长度,北纬二十九度,确证了此在的空间位置,大海是人的终极欲求。而把现实的荒诞与爱的崇拜,置放于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三维时空中,不仅坚实,而且超迈。这是一个河流与大地漫游者对生活观察、思考、体验、感悟的真实涌现。这些声部的和弦,时而缠绵悱恻,时而冷静哀伤,时而细腻柔软,时而狂野奔放,律吕纷繁,婉转而悠远,谱写了一曲江河水的生命乐章。
这部乐章的调性,是明快中的忧伤,忧伤中的深沉。因为诗人已人至中年,有青春花朵昨开今谢的失落的悲哀,而且生命面对最终的虚无,也有向死而生的迷茫。两者都加深了她心灵的沉重。从青春的烂漫到中年的苍凉,流转着的就是这种穿越时空的忧伤的生命情调。
诗人在沅江边生活,她的生命化为江水,江水从她心中汩汩流过。因此,她的诗的意象系统,便有了沅江洇染的色彩和两岸自然与人文风物的形态。江南水乡的诗情画意,铺陈了她诗歌的背景。她沿着沅江漫游,并走向广阔,相忘于江湖。她与江河湖海对话,把心灵投入水中,心灵也像水一样自由舒放。因此,她的话语方式,必然带有一种水的韵致和节奏,波飞浪溅,又迷蒙着水气。犹如风行水上,自然成文。因而,她的诗的整体风格,也就好像沅江水一样,清灵、润泽、婉曲、冲腾、平静、激荡、回漩,在青山秀谷间,不息地流流动,波涌歌曲,浪溅珍珠……
最后,我们以诗人《河流漫游者》诗中的一节,作为她抒情人格的概括与象征:
这就是沅江女儿与沅江的情缘和爱,也因此几乎成了她的生命和她的诗歌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