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与灵魂的青春书写——评陈耀昌诗集《收割闪电》
(2014-04-01 19: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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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歌伙伴雨后总有中苏校园 |
分类: 诗评 |
陈耀昌新近出版的诗集《收割闪电》,是他大学期间所创作诗歌的精选。从他诗的内蕴来盾,在那转瞬即逝的人生闪电的光照之下,这无疑是青春期写作。但此种青春书写,与一般青年诗人不同,它不是凌空蹈虚的诗言志,其独异之处在于,它是从身体出发的灵魂寻绎。诗人以身体去感知、去发现、去创造。身体叙事与日常生活相并联,保证了诗歌的在场,也奠定了诗歌的人性根基。同时,身体也并不能简化为性和欲望,它更牵系着灵魂和伦理。灵魂与身体的双重存在,成就了诗人与诗歌的最高尊严。诗人热爱身体,热爱身体对世界的卷入,寻找灵魂、语言和现实的张力场,从而打开一个虚幻而奇妙的诗的境界。
试以《收割闪电》一诗为例,便可领略其中的奥秘:
这首诗,写一个孩子站在风雨过后的天地之间,印堂贮满闪电,闪电在眼里转化为火炬,他目光炯炯地观察着雨后的世界,沼泽,瀑布,云朵,仿佛都充盈着一缕氤氲,而他和他的伙伴,身穿昆虫的黑色的夹克,在夜风中又一次集结,把天上的明月也映衬得柔婉和妩媚。这时候,外在的一切,都沉静下来,他无意举起镰刀,收割闪电,但闪电却早已劈开了他的胸膛,进入身体内部,唤起了他的灵感,于是,他饮酒,赋诗,从容淡定,思如泉涌,并幻想佛像下的油灯被纳入肺腑,他心境澄明,像收获了一枚红透的果实,从而敞亮了灵魂的本真。在这里,“印堂”、“目光”、“身”、“胸膛”,都是身体的一部分。它们感应闪电,沟通了内外世界,在一片静谧中,生命经由闪电的照射而获致了真正的觉醒。身体与灵魂的泯化为一,携带着青春的美好,在诗意的天宇上,神秘地飞升……
“收割闪电”,可以作为诗人整部诗集的中心意象,甚或是总体概括。其他诗作,都是它的衍射和播撒。《众生相》:“我脱去世俗,杂念/堵上,众生相/让孩子和舍利回到,母亲的怀抱/一同为羊水欢庆”,超脱凡尘,重返生命的原初,在母腹的蠕动中,感受生之温热与欢欣;《偶然》,人来到尘世上,是一种“偶然”,他所照面的人和事,无论是城市的繁华,还是乡野的麦穗,它们都在“偶然”中刺痛我的血液,“我只是紧贴大地”,不带任何面具,持守灵魂的真纯,在“偶然”的人生中,涵泳着生命的真诚与善良的必然;《结局》:“从头到脚/一直涌动着生命的气息”,这生命总有“结局”。生命的最终结局,是死亡。从生到死,不管血液里流动的是挺拔或者抗争,我的“结局”都是一抔黄土,但我要留下一句遗言,让它在空中震响,那就是“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个比黄土还干净的人”。此种对死亡的洞彻和对人性圣洁的诉求,是从鲜活的生命脉动中生成的,因而,显得更为真切、深遂而动人。此外,如《二十弱冠》,以一顶帽子加在头上,标志着生命的“成熟”和“责任”;《河流的伤口》,回溯文明的源头,凸现被历史遮蔽的原始生命的动力;《不要过问一只鸟的天空》,在自我“身体的生标系”中,放飞鸟儿的翱翔,彰显生命与自然共在的自由精神……
诗人出生在乡村。他的生命根植于乡土,在那里他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少年。他对故乡的挚爱和依恋,从生命深处扩散开去,遍布家乡的一切:那在承载着“父亲”疼痛的“土地”,那“从梦中穿越梦”,记着我的“乳名”的村北的“河流”,那阳光擦亮的“蓝天”的轻灵与明净,空气中我嗅到了“少年的心事”,那我调整呼吸,听到的像“月光”一样浏亮的“窗外的鸟鸣”,还有“梨花”、“麦子”、“ 木桥”、“炊烟”、“庄稼”、“风雪”等等,每一次目光交接,都唤起他生命的激情和信赖。他在《我的眼睛装下了世界》一诗中,这样写道: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故乡的风物人情,通过眼睛,映现在心灵的屏幕上。他的生命与乡土契合,从而挥洒出恒久的人与自然合一的纯粹而绚丽的辉光!
他的诗是灵魂与身体通达的生命迹写,因此,它的艺术生成,也必然是生命修辞,具备生命的一切特征。比如,话语的原创性。他很少使用现成的、陈旧的词语,往往从生命内在的欲求出发,选择或自造能激此在语境的语言,新奇而又贴切。又如,诗的构思。他曾说:“创作的每一首先诗都当是对前一首诗的否定。”他力求构思的新颖和独特。或从侧面切入,或设置中心意象,或小中见大,或平中见奇,或内外交叠,或虚实相间,等等,但总体建构,则是一个完整、有机的生命系统:各个要素的关联与相干性,诗思运行动力的节奏感和韵律性,以及开端与终结的完成性等,由此推进和拓展诗的意境,使之形成景外景、韵外致的诗歌气场。再如,表达方式,一为白描,一为倾诉。白描,如鲁迅所说:“有真意,去粉饰,少造作,勿卖异”,他的诗,没有过多的雕饰,线条洗炼、明丽,,而且在写景状物中,又有情感的灌注,景和物分担了诗人的生命情怀。倾诉,言出肺腑,情发心底,以情赋形,以形载情,婉转流泻,直达读者的心灵,即使偶发论说,也力求精辟,点亮诗的眼睛,让全诗灿然生辉。生命的形式,传导生命的情调,生命的情调又摇曳生长出诗的艺术风姿:简洁、淡雅、清新、素朴、隽永、纯厚……
诗人在“生命中歌唱”,仰望天空闪电划过,谛听春雨淅沥,想象大自然万物萌动。他在《苏醒的雨滴》一诗中如此吟唱:
诗人挺身于大地之上,迎着闪电的亮光,承受春雨的滋润,他的年轻的生命己从蒙昧中苏醒,与土地上的森林,荷叶,乃至青苔一起,茁壮生长。当下,虽然还难免稚嫩,但总有一天会长成蓊郁的大树,担当起世纪的风雨,枝繁叶茂,飒飒摇铃,唱出更加壮美的生命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