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雨时

    诗歌是心灵之花，但首先是感觉之花。感觉是心灵的源头活水，心灵离开感觉，就要干涸、枯萎。干枯的心灵生成的诗歌，只能是没有润泽的概念。象这样的句子：

        山如仁者寿，

        水似圣之清。

    这不能算诗，因为它冷冰冰，缺乏鲜活的感觉，甚至没有烟火气、人间气，乃至山水在“理念”的风干下，也变得像木乃伊了。可见，感觉是诗的生命。

    诗的感觉，分外感觉和内感觉：外感觉是心灵与外部世界的沟通，它纳万物入心灵；内感觉是心灵自身的感触，它是对心灵纹理的抚摸。内外感觉是相辅相承，彼此交织的，对诗人来说，内感觉应强于外感觉，这是写作才华的一种重要表现。如舒婷的《黄昏剪辑》：

        在格子窗后面的那些面孔；

        在眼睛后面的那些灵魂；

        在灵魂后面的那片原生林；

        林中的八音鸟，

        己经懂得不要作声。

    这首诗外感觉转化为内感觉，内感觉又迭印外感觉，这种内外感觉的转换与重叠，造成了一个幽深的诗意空间，暗示了一种隐秘的生命现象。

    然而，诗的感觉，不是自然状态的感觉，而是艺术感觉。两者的区别：一个是功利的，一个是审美的；一个是单一的，一个是复合的。诗的艺术感觉往往表现为对自然感觉的超越、变异、幻觉，乃至错觉。它具有极强的个性化和原创性的特质。例如，严严的诗《车站》。我考取了研究生，上学时妻子到车站给我送行。车启动了，我回头挥手道别。如果看到的是妻子迎风站立的情景，是如实的自然感觉，但在诗人的眼里，她却是：

        天地间

        耸着一棵树桩

    这是一个以物拟人的意象，“树桩”作为妻子的形象，不仅表现了妻子痴呆的神情，也迹写了我的依恋。一个独持的艺术感觉，托举出了深厚的夫妻之情……

    不难看出，艺术感觉是生活与诗的重要审美中介，既通向诗美的获取，又连接诗美的创造。为了推动我们的诗歌创作，诗人应该在生活的潮涌中，不断地锐化自己独特的敏感，不断地更新自己容易钝化和麻木的艺术感觉，用鲜活的艺术感觉点燃激情，凝聚深湛的思想，以使自己的诗歌永运葆有不可重复的、常写常新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