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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你蓝天白云成一个画卷红尘 |
分类: 诗评 |
滔滔的嘉凌江水,像人生岁月,是流逝的,也是在场的;是时间的,也是空间的。一般人只能回忆过往的经历,但物换星移,最终是淡忘和远去,而唯有诗人能以在场截流逝去,以空间凝定时间,用文字为自己留存一幅弥足珍贵的风采多姿的生命画卷。何燕子的诗集《格子窗》,便是如此。
格子窗,作为诗人心灵的窗口,面对世界和人生,该有多少风景和感悟啊:
格子窗前的凝思,一格一格,款款深情于阆中古城的历史锦长的思绪和现实的诗情画意。父亲生于斯又葬于斯,燕子回到这里也是父亲的遗愿。此处的一切,像那九井十二楼的小巷里的盖碗茶般的让人回味无穷。她热爱着《我安祥的嘉陵江水》。江水中流转着父亲的生命气息和他对乡土的眷恋,也激荡着我对父亲的爱与思念;江水中还流转着一种温馨、从容而隐忍有力的风俗人情,一盏盏红灯笼仍然惊醒着,照亮了现代的生活节奏和市井百态……
格子窗前的遐想,一格一格,绵绵回忆于新疆石河子的土地,那是父母一生心力抛洒的地方,也是健在的母亲至今仍守候的地方,此处,留有燕子的童年、青春和眷念,那是《我的一小块北方》。那温热、恒凝的土地上,站立着坚硬的阳光,生长着挺拔的“胡杨”,和大朵的“向日葵”,而那壮美的黄昏“落日”中,则弥漫着母爱辉光的旷运和对女儿今生的守望……
格子窗前的感悟,一格一格,点滴悠然于人生的日常与平凡。多少次把目光投向窗外,花开花落,生命总是在季节的更替里生长和消歇。或许闭上眼睛,在一种安宁和虚无里任玫瑰色的光阴于迷离中把人带远。然而,安静于山水之间古城浑圆自然的情谊中,太阳每天都新鲜如初。《我依然春水拍岸》,“细雨”蒙蒙,润泽了生命之春;“鸟儿在枝头发表了蔚蓝”,洗净了爱的纯洁;“在去学校的路上”,“一公里外的山坡上/有我分发的种子和土地/等待着生长的钟声”(《在去学校的路上》)…….
格子窗前的向往,一格一格,思情长望于山水自然中的博大与神秘。凝神静息的一刻,有时以为自己生出了翅膀,在遥远的高山大海上飞翔,捡拾《大地活着的光芒》。她仰望流云,走笔江山,“请允许我把胸膛打开”,“涂写漫无边际的想象”,到巴山蜀水间去认领“每一片红叶都是我的亲人”;虽然
格子窗,作为诗人与世界相遇的临界点,它构成了她生命的万花筒,旋转着缤纷的色彩和多重的情韵。这一切的书写,记忆与现场叠印,景物与心绪交融,她的诗意的目光在一片静美的天地间回旋、荡漾,而于这样时空里,江水流逝,月光依然,流水与月光的纠缠,敞亮了她生命本真的烛照,打开了一个圣洁灵魂的澄明……
纵览燕子的诗歌,看其艺术基质和活语风致,给我的感觉集中到一点,那就是一个“清”字。“清”,原本是中国古典诗歌的一个美学范畴。古人云:“诗品贵清”,“诗以清为主”。而所谓“清”,是指诗思及艺术传达,纯而不浊,洁而不污,静而不躁。燕子的诗歌之“清”,不仅表现在遗词造语上浸染了古代诗歌清虚婉约的辞采,而且在意象的创造和诗境的整体构成上,也大多清新而绚丽,清妙而幽深。例如,她写春日花开:“一花如豆/守着格子窗的月亮和伊人的惆怅/没有叶的梦,很浅”(《一花如豆》),一朵鲜花红艳如梦的寂寞;她写秋风落叶:“还是这半支秋风,吹落片片夕阳/看尽了多少芬芳破碎”(《半支秋风》),片片落叶映现晚照的空旷;又如,她写远山:“拾起淡柳轻烟/王望山上,一曲西望长安/只要一点点回声”(《已中,用红色取暖》),山色明丽,清音悠远;他写近水:“亲爱的白云,我要用心疼/牵住你的每一滴泪珠,就在今夜/打湿一江浪花的微笑”(《水之湄》),细雨清润,水光滟潋;再如,她写古城的古建筑和文物遗迹:“华光楼上,夕阳梳亮破旧的茅屋/飘拂一片安祥”(《飘拂一片安详》);张家小院,“木刻的窗花里走下来/那个叫伊人的美人,依然表情平静/几丝淡墨
“清”,体现在一首诗的孕育和生成中,则聚焦于意象组合时的意旨的单纯、思致的微渺,以及语言的简洁、隽永,然后以行云流水般的节律,达成一个完整而圆融的有机的艺术生命体。其质地,明快澹净,有一种透明感;其格调超凡脱俗,有一种清雅的风韵。
试以《女儿》一诗为例:
此诗,诗人以曼妙的笔触,迹写了女儿在月光下轻纱中睡眠的姿态,她不忍拉上窗帘,凸现了黑白的剪影:睫毛上闪着晶莹的月光,微闭的嘴唇上还带着刚吻过玫瑰的花粉,而内心深处则安息着一只活泼欲飞的小鸟,女儿就这样安睡在七月的月光中,做着水流云在的梦,呼吸均匀,像一起一伏的水泡,其生息“又静又远”。而“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和“拢一拢轻纱”,则是在静观中,用心理的波动和细微的动作,以动衬静,很好地表达了母亲对女儿的呵护与爱怜,也深化了诗的“清”的艺术境界。这境界,清俊秀美,清纯出俗,仿佛一幅寥寥几笔的淡彩水墨画。……
“清”,是一个开放的复合的诗学理念。它的包容性和放射性,从它的根本性上衍生出来。犹如色彩中的原色和音乐中的基本旋律,因此,可以调制成多重颜色和谱成多种曲调,诸如清纯、清秀、清柔、清婉、清奇、清刚等等,也许正是这些意趣,融汇起来,构成了诗人女性生命旋舞的情调和灵魂纷飞的色彩!
诗歌之“清”的艺术境界,从本质上说,是一种人格终极理想和审美趣味的投射。诗人是做教师的,她在一篇札记中曾说:“教师这个职业,本就和清贫、朴素、真诚这些词语相连,干嘛非要复杂化呢?干嘛非要挤进别人的热闹里去呢?”此种“安贫乐道”的人生态度,在喧嚣、浮躁的滚滚红尘中,决定了她超绝世俗、折返内心的安静的写作姿态。她从容、淡定,在对人生世界的亲和与观照中,虚心应物,纳天地之清气,入澄明之心境,主客遇合,不杂浊思。“清静为天下正”,“静则全物之真”。因而,这种写作方式,可以超越人的日常生存的困惑,而最大限度地逼近人的生命存在的真相,从而完成一个人的人生咏叹。
诗歌是圣洁的。她敬畏诗歌。因为在她看来,诗歌拯救她于滔滔的生命之河的逝水中,使她获致自由书写的在场,来打捞自己的快乐与悲伤、思念与向往。于是,她向太阳和月亮学习抒情。她在梦幻中,用心灵写诗。她让语言靠近自然、内敛、纯粹的心境,从而实现词与物双向洞开的话语命名。她似乎找到了介入灵魂本体的对语方式,那就是用诗歌照亮自己的生命。因此,诗歌便成了她完善自我、创造自我、实现自我的一种庄严而肃穆的生命仪式。
最后,我们还是以诗人的名字来拟喻她的抒情形象:
一只精灵的燕子,在蓝天白云下,带着北方的依恋,飞到南方,落户在阆中古城。她在格子窗前,盘旋、翻飞,来来往往,忙碌着衔泥筑巢。这不只是她的物质家园,也是精神家园。她对这家园的不断“抵达和离开”的螺旋形攀升中,净化着灵魂,喂养着生命。她啁啾呢喃的是对每日新鲜阳光的礼赞,她翠尾剪落的是时间飘零的花瓣……
飞吧,燕子,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