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葱是中国当代著名诗人，他的诗集《郁葱抒情诗》曾获鲁迅文学奖。他前后期的创作有发展，有变化，但也一脉相承。其诗歌步程是：生活----生存哲理----日常人生经验。正如他自己所说：“当世界天真时，愿你成熟；当世界成熟时，愿你天真。”

人生诗化与诗化人生

——评郁葱的诗

苗雨时

郁葱的创作走过了从生活到哲理思考的历程。这主要表现在《生存者的背影》、《世界的每一个早晨》、《郁葱爱情诗》等诗集中。诗走向哲学，哲学进入诗，人生诗化和诗化人生，是他这一时期创作的总体特征。

郁葱是一个生活的沉浸者，同时也是一个明敏的瞭望者。他的诗大都具有理性的穿透力和启智的思辩色彩。崇高的担当精神所唤起的哲思冲动又使这些哲学思考指向一种超验的极终意义的求索。诗人曾这样告白：“我总在寻找一种至善至美，并宁愿相信这种至善至美是一种现实存在，这种固执和天真拯救了我同时也折磨着我，然而别无选择，这是命运。”这种精神意志是诗意地对待人生的态度，它给生活以“持续的生机”，将混沌导向意义的澄明。郁葱的诗世界就是在不断发现人的存在的根本价值中渐次敞开……

“时间常常延续悲剧/并且面对瞬间/轻蔑地一瞥”。使人生迷失走向的，正是这瞬间与永恒对峙而成的山峰。郁葱的诗多次冲击这一山峰，并力图架构一条天梯云栈。如《观日出》、《无岸之河》、《生命雨》等，诗意地体验人生是这些诗对这一命题的基本的求解方式。因为体验是对象与主体彼此相融而发现意义的自觉过程。它可以抹去瞬间现实的刻度性，而成为由过去的回忆、未来的期待所充实的有价值的包容。所以，诗人说：“因为听懂了该听懂的/所有一切/得到了一瞬就得到了一生/得到了一生/其实只是得到了一瞬”（《站牌》）。在这里，天之一瞬为世，世之一瞬为人，人之一瞬为诗，占有了“辉煌一瞬”，也就进入和获得了永恒。这是诗人对人生与永恒的哲思化的理解。

郁葱的诗潜藏着一种生活的热情，他谈论人生、社会、历史，生命、爱情，同时这一切他又力图做超验的哲学把握。他的灵魂在人生之旅中艰难地跋涉，又不时瞭望自己难又企及的精神家园。而所有这些，又都导源于他对生命、生活的爱。记得有一位诗哲说过：“爱的话语，只有在寻求爱的意识中交流时，才开始了它的生命，而在爱的意识中，人才还原为人。”郁葱以他的诗温情脉脉而又近乎固执地告诉我们：爱，是他的精神本源。他说：“一个永恒的家/建构在我们/相互传递的感觉中/太阳的背后不一定是太阳/而海的后面/肯定是岸”（《过程》）。爱，是安居的家，是幸福的彼岸，是青春永驻之所，是人类废墟上绽放的自由之花。它以神奇的灵光照临追求，而不是现有能力的表面化的实现。他在诗中反复呼唤着理想，并在不断被拒绝中隐忍前行，生命激情的驱动力，使他甘此承当。他的诗正是这种寻找与追求的历程的诗化再现，而不是借诗定谕一个已经成熟的思想。他的诗中经常出现一些意旨相歧的意象和矛盾性词语，就不单纯是为了传达某种理性意蕴，同时也是其情感意志的证示。如“急切的升起，倦怠的落下/生活，因此而完整”（《观日出》），“开启或闭锁世界，对诗人来说，它是‘一个唯一的终生的节日’。”

虽然说郁葱引哲学入诗，但对想象有着深刻理解的郁葱当然不会缺乏想象力。在他的笔下，也创造了许多妙曼虚灵的意象：“我把红烛燃成被云遮住的月/它是今夜唯一的遥远”（《过程》），“你疲惫的目光是湿润的傍晚”（《你的月光》）……客观的具象经过艺术叠化和通感处理构成意味弥深的意象。而（《我们的船队》）一诗则建构了一个心灵和精神的象征世界，这一世界又以其具象性与读者的经验世界直接对应，而获得情感共鸣和理性认同。郁葱诗中的意象与那些单纯传达由对象的某种偶然状态所激发的片时感动而形成的常规性意象相比，即使是那些以客观性而自足地进入诗歌的意象，也更富于暗示性和表现力。比如《星的故事》的中心意象“星”，《落叶的故事》的中心意象“落叶”，前者暗示着个体生存的价值，后者则象征着个体对群体的依附。单纯自在的意象传达出一个重大的理性思想。

浪漫、理性的郁葱，你这暮色中出发的人，在艰难的跋涉中已经带给了我们一片又一片诗化的精神澄明，如果在另一种机缘里，你将为我们展现怎样一种人生风景？！

（此文，与王伟芳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