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穆诗意中包裹着坚实的精神内核---- 评王克金的诗

标签:
王克深广诗人无处不在的阳光纪念 |
分类: 诗评 |
王克金属于青年诗人,但与一般的青年诗人不同。他的创作,不是以人生的尴尬和虚无为思想根基,不采取后现代主义的写作方式,而是坚持现实主义诗歌取向,追求肃穆诗意中坚实的人文精神内核。虽然有的诗篇不完全写实,但是其整体构思却是从现实的生命体验出发。他以宏阔的眼光观照现实,纳生活万象于心灵,由内心酿造而为诗。这样,他的诗,就不仅是现实的,也是人本的,不仅有历史的穿透,也有人格的重塑,因而具备了文学的深度品格。
他这十几首诗,大体分三个类型:岁月的纪念,大自然中的人生,现实的幻影。
什么是已逝年代值得纪念的东西?什么样的纪念能从岁月中不断升起?我们如何纪念伟人和我们自己的过去?……这显然是一个历史反思的命题。“对一位伟人的纪念/不必用典籍,不必细数他的功德/一个高悬的星体足可以代表/他发光的思想”,虽然太阳中也有黑子,而我们自己死后呢?如果有人将来“在路旁捡到我们的名字/用手敲敲,空的/他就会一脚踢开……”,这里,诗人把自我与伟人比并,都是作为人,人的一生都应该留下可资纪念的东西,不论是经验还是教训。而这纪念,不是停止于过去,而是朝向未来:
在这首诗中,我们不仅领会到了平等的观念,也看到人的主体意识的高扬。所以,它不仅是伟人的礼赞,也是历史中人的歌颂!
其实,在人的一生中值得纪念的事物很多,尽管有的苦涩,但回忆起来,仍然很美好。诗人从“冰雪”的年代,提炼出了他童年的意象:“一只麻雀也用它幼小的孤单/在冰雪中画下了爪痕”,这是他不堪回首但却又永远不能忘怀的人生初始的情景(《过去的冰雪》);诗人被抛到这个世界上来,于是他有了“宿命中的家乡”,家乡是他永难割舍的“脐带”,它不仅“源源不断地补充所需的给养”,也是他如今渴望皈依的精神家园(《宿命中的家乡》)……,可资纪念的不仅有人生足迹,也有心路历程。诗人“梦中”生长的“胡须”,越来越长地牵系着他的灵魂,“胡须”作为一个悠久传统和智慧的象征,使他对那些妄图割断传统,以至翻跟头的人,他只能怜悯地倒过身来看:
世界正被某些人轻易颠倒,何为“正”,何为“反”,人类的智慧可以做出公正的评判。
任何回忆中的纪念都和今天主体人格的重建攸关。它们是历史的,也是现实的,是历史的血脉注入现实的生命。这些诗,温情中带着冷峻的庄严,没有色彩缤纷的描绘,有的只是瘦硬线条的勾勒,然而却如阳光照彻冰雪,焕发出一道道启人心智的理性之光。
大自然是人类生存的环境,人类社会处于大自然之中。大自然不仅供给人们生活的物质资料,而且它的神奇与神秘,常给人们以不尽的人生启迪。太阳的光芒是“无处不在”的.,它
“给万物以兴旺”,它给世界以“新奇的梦幻”,虽然它也照耀
“世间的丑恶和不平”,但更多的是给“绝望”的人们以“指引和安慰”,阳光永远是人类的希望(《无处不在的阳光》);人生在世,总是“行色匆匆”,他们在工作中烦忙,在人际关系上烦神,
“烦”几乎成了人生存的基本情状,那么在奔忙中你为什么不停下来,望一眼“柏油街道尽头的落日”,此刻“让我们抬头注视
会的,因为秋天是哲学季节、音乐季节。也正是在这秋的哲学与音乐中,这首诗为我们展现了诗人在天地人神四维空间中的超拔灵魂和精神向度。
这些诗,以大自然为审美对象,把对自然的激情融入人生的智性感悟,而这感悟的哲思又外化为具体物象,情与景会,思与境谐。这样,致使自然与人世映衬,主观与客观交汇,就造成了意象的疏朗、明丽,以及由此而来的思想和艺术境界的高远、宏阔。
第三类诗作,笔触是直接切入现实的,但不是正面直对的再现,而是捕捉生活在心灵屏幕上的某种虚幻的投影。诗人潜入现实生活但捞取的思想之珠,却寄放“海市蜃楼”之上。这样的诗,亦真亦幻,于虚幻的气象中展示本质的内涵。真实的虚幻,虚幻的真实。这是一种独特的反映现实生活的艺术方式。例如《椅子》一诗,“椅子摆在很有现代味的房间”,这大概是一间办公室吧,“我把自己虚幻在一把椅子上”,于是人们进进出出,来来往往,有各种“手势和眼神”,做着各种交易,他们看不见我,而我却把一切都看得清楚。在别人眼中,“我仿佛是虚幻”,并不存在,“可我同样是一种真实”,因为“我内心有疼痛的感觉”。虚幻的是我,而真实的是现实,是否也可以倒过来,虚幻的是现实,而真实的是我。如此一换位,虚幻的真实就鞭鞑了真实的虚幻。又如,上楼、下楼,本来是人们的日常生活,但在诗中却被幻化为某种仕途进退、官职升降的隐喻。“上楼的过程显得漫长”,而“那看不到的顶楼/反而增强了你攀登的欲望”,但是:
这里写的是“上楼”,又不是真的“上楼”,那人们奋力攀登的台阶,不正是不合理的体制诱使人们攀爬的官阶的象征吗?
同样,“下楼”也是如此。人退休了,或被免职了,就好比是“下楼”,下楼“楼梯一阶比一阶要深”,“不要轻易落脚/你的心要提着你的腿/你的命运要一直提到半空”,这是下楼者的感觉,也是失去官职的人的心态。而且,世态炎凉,从楼上下来,“你会消失了一些气度”,知趣的人,回归本性者,也许感到“稳健”“踏实”,否则就“像过街的老鼠”。这两首诗,《上楼》、《下楼》,从我们常见常为的上楼下楼中,经过虚幻的比附,引伸出了多少严峻的现实内涵啊!
《起风之后》,是写一次真实的沙尘暴:“起风之后,一座城市的轮廓/完全裹在风中”,“阳光飘过来,温情显得稀少”,广场上,“攒动的人影,顺风或是逆风/他们分别在找回家的路。”但是在这“一片远景”之上,却凭空飞来了一顶“花色凉帽”,而刚“落在我站立的阳台”上,“转眼之间”,又“蝴蝶一样”,被大风旋走。这顶花凉帽,仿佛是被诗人信手拈来,无意地镶嵌在沙尘暴的背景中,就已经不完全是事实,而成了一切美好事物的象征。在这里,写实与象征交汇,凝聚了诗人的情感,强化了他的思想,而全诗以“我双手扶住了阳台的护拦”作结,则突出表现了诗人对人的环境遭受破坏的深深的忧虑。
历史是清醒的,现实的某些积弊是沉重的,尽管大自然可以给我们某种解脱,但并不能完全解决现实人生问题。
当今,社会的大转型和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使人的主体面临着重塑。如何面对各种诱惑和困扰,各种牵制和挤压,确立挺拔的主体意识和人格品位,就成了时代赋予我们的人生课题。我认为,主体人格重塑,关键在于文化重建,在于文化从传统向现代转型。新时期以来,东西文明的大碰撞和大交汇,已使我们与世界文明处于同一起跑线上。我们完全有可能立足本土,独立地建设既继承传统又不同于传统、既借鉴西方又不同西方的我们自己民族的现代文化。不仅解决我们的人生困境,也解决人类的危机。在这种历史情势下,新世纪的中国诗人,正在不断充实自己的人生主体,以充盈的人格从事诗歌创作,高扬对人和世界的终极关怀。这样,就一定能为人类的文明有所建树,有所创新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