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评邓澍六行体诗

                                    苗雨时

    最近，诗人邓澍整理了98首六行诗，准备结集出版。这无疑是中国现代格律新诗构建的一个新的尝试。虽然从大的诗歌文化语境来看，显得势单力薄，但如果着眼于诗歌的长远发展，则不能说不是一步坚实的脚印！

    六行诗，每首诗限定六行，不多也不少。这是一个铁门槛，不得逾越。它属于小诗范畴，相当于中国古代的绝句。因而，也同绝句一样，可以写景，可以状物，可以抒怀。因为格局较小，所以它更讲究构思的巧妙与精湛：一是以少总多，小中见大；一是物、情、理和谐统一。例如：

                  瀑   布

            顿然  我就凝固成了那块奇形怪状的石头

            与一群历尽沧桑的汉子紧紧拥抱

            他们奔腾的血与泪的语言我听得懂

            绝壁生长的苔藓的碑文中写满他们的名字

            在这没有懦弱敢想敢做的不朽之中

            我自信  灵魂已在这悲壮的行列中成为永恒

     这首诗，以“瀑布”为抒写对象，先是拟人化，把瀑布比拟成“一群”“汉子”；接着，因“历尽沧桑”而衍化出“奔腾的血和泪”，极其恰切地状写了瀑布倾泄的水流；然后，旁及石壁上的“苔藓”，是苔藓记录、保留下他们的名字……，层递推演，一气贯通。由于诗人自比岩石，直接介入了瀑布的飞动，所以他的情感也同瀑布一起激荡飞溅，从而打开了他深远的心灵空间。最后，凝聚起来，有感而发：我的灵魂与瀑布的魂魄融合为一，在“这悲壮的行列中”，获致了永恒。此诗，以瀑布写情思，由自然入人文，物理情三维一体。尤其是结末的那句自白式的言说，不仅实现了诗意的高迈的升华，而且也极大地开阔了诗的精神与艺术境界！

    六行诗，形式短小，字数有限，因而，更要求语言洗炼、浓缩和富有弹性，同时还要生动、活泼。试举例：

        垂钓的鱼竿一直伸向河里

        鱼漂哆嗦了十年  扯上岸的仍是失望

        这是十载童年

            一一《情景》

    生命成长，十载光阴，该有多少人生故事，但此诗却只凸现了两点：期待与失落。这几句诗，概括而不抽象，因为它以河边垂钓为形象依托，“魚漂的哆嗦”，写盼望的殷切，魚不上勾，自然是一场空落。对这样的“十载童年”，人们该有多少无奈的感慨呀！又如：

        看别人时心要热

        看自己时心要冷

            ----《自己》

        偶尔的灾难可以成为节日

        所有的节都成为灾难生命将会消亡

            ----《坦白》

    这些诗句都是警句，在诗中占有重要地位。它们都是在形象展开的基础上，从中总括、归纳出来的哲理性的感悟。示例一，是说正确处理自我与他人的关系：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示例二，是灾难与节日的思维辩证：偶尔一次灾难，能激发人顽强的生命力，破坏转为建设，也可以看成是人的复苏的节日，但如果让所有的节日都帯来灾难，那么节日无异于促使人的生命的泯灭。一个是客观使然，一个是人为造成，两相比照，启人深思，发人警醒！

    当然，邓澍先生的“六行诗”，还不是十分严格的格律诗。它除了行数的限定之外，其他限制很少，如节的行数，行的长短，以及韵律安排，等等，都极为自由。这与古代格律，相去甚远，即比现代格律设想，也还嫌缺乏更具体的规律。好在，诗人己看准了方向，并迈出了扎实的一步，先从精短入手，就为未来创造具有闻一多倡导的“三美”(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而又变化多姿的现代格律短诗，预留了广阔空间。因此，我们相信，诗人只要继续走下去，不断探索与实践，就一定会以新的创作实绩，为中国现代格律新诗的建设，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