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去年橘衣的诗《与荷共舞》
(2011-01-16 11: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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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荷共舞荷叶意象原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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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雨时赏析
荷,在中国古典文学中,是原型意象。它演化在各种诗文中。启初只是当作审美物象和景色来抒写,后来逐渐附丽人文色彩。或以荷况君子的清雅,或以荷比女子的娟秀……最著名的是宋代周敦颐在《爱莲说》中,以荷隐喻为高贵的人格:“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作为知识女性的诗人去年橘衣,对这一切必然烂熟于心,积淀在意识深处,如果偶有灵感机缘,它们便被重新唤醒,投入她的创作。对于《与荷共舞》这首诗,我们只有把它置放在广阔的互文语境下,才能在接道古今中,更深切地领悟它丰厚、充盈的审美意涵。但是,原型意象的运作,并不能止于原型,而需要契合现实文化的特点,促进其增殖与生长,使之展现出新的历史风貌;同时,在创化过程中,还须加入自我的感受和发现,赋予原型意象以独特的个性化的形态。
去年橘衣的诗歌《与荷共舞》,无疑是使用了古典诗词中“荷”这个原型意象的。那么,让我们进入文本,看诗人与荷共舞中,舞出怎样的古代情韵和现代风姿。
幽深的夜晚,月色朦胧,星光稀疏;月下的荷塘,薄雾弥漫,如梦似幻;凉风掠过,荷叶招摇,暗香浮动……
诗人此种情景的设定,显然与六朝时江南采莲的热闹欢快的场面,形成映衬。以白日的欢闹烘托夜晚的安静,更见其静谧。这是现代与传统的反向暗接。
也许诗人一天工作劳累了,晚饭后,她邀伙伴(或许是爱人),要去一个僻静处,放松一下心情,脱去平常的烦恼,寻找另一个自我的世界。他们漫步,走着、走着,不意间,闯见一片郁郁葱葱的荷塘,“拉起你的手/我轻喊”,这惊讶的声音,被风带走,传递给亭亭的荷叶,荷叶又以自己的颤动,做了回应,这刹那,是“快速的,在寂静中”……
他们步入了一个远离喧哗的属于自己的幽僻的天地。于是,走向荷塘,开始视察周遭的景色和动静。他们发现“这四周的黑暗像来自月”,那月下的暗影,似“浴在泥中”,泥的上面是悠悠水网,从“莲蓬弯腰”,他们觉察到了水中鱼的“逃窜”,鱼儿一游动,水浪涌起,而那挺拔的荷叶,迎着水浪,依然站在“它站的地方”,而不是躺下,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这使我们想起了乐府民歌描写采莲时观赏鱼儿戏莲的光景,它们围绕着莲叶东西南北地游弋……,两者的差异:一个清亮,一个幽暗,一个直观,一个猜想。此种古今勾联,其意在于深化眼前的寂寥。
随着夜色的渐次深沉,他们来到塘边,近距离观照荷叶,深刻地体悟它们的生命特征和品性。诗人以荷叶为“中心”,写池水“雪原”般诵来,写清风中荷叶“突然”撑开“如伞的绿盖”,写荷叶带来“星光、月露、虫鸣”,写荷叶在抵挡着重重“水波”的冲击中,从容地张开与收敛,升起与垂落,摇曳生辉,婀娜多姿……,它们编织着“地上”的“梦幻”,也映现着“天上”的梦幻。天地浑茫,青荷卓立,临风月下,风情万种。这是古人狭小的视界所无法容纳的,它标举了现代人的宏阔襟怀和精神气度。
最后,诗人感慨和赞叹::“这一切多么美好”!
他们在感慨中沉思,在赞叹里冥想,于荷叶下感动,慢慢地,慢慢地,他们感觉到,“这会儿”,面前“左冲右撞”的风,停息了,消失了,它悄悄进入了“我们的身体里”,让那荷叶“灵活闪动的韵律”,“也在我们的心灵里舞动起来”,于此,物我两忘,人与自然合一,开始了惊醒世界的五色缤纷的生命的旋舞!
关于这首诗,谢冕先生在诗人诗集《上海:带蓝色光的土地》的“序”中,曾这样评价:“《与荷共舞》表现的也是城市人的心境。人在自然美中流连陶醉,通过对荷叶的生存环境的体察,它的闪动灵活的韵律,也在诗人的心灵里飘动起来。都市对于自然的远离,使人产生怀想。诗人从那怕是点点滴滴的迹象中向往着大自然的状大伟美,借以慰心灵的寂寥。”
这种评判,无疑是十分中肯的。但是,我们认为,此种现代意识的达成,却是由于原型意象运用的结果。“荷”的原型意象负载着传统的自然美好和人文情愫,带着诗人的感性与理性融汇的个性特征,当它延伸进现代生态哲学,便增殖和生长了人类生存的新的理念。这样,诗中的“荷”,就不再属于古代,而是根植于现实的泥土。它犹如一面绿色的旗帜,向人们昭告:尊重生命,关爱自然,是人类永续存活的必然;任何漠视生命,破环自然,无异于毁灭人类自身!
当代中国,运用原型意象进行诗歌创作的,不只去年橘衣一个人,河北刘章的《古句新题》,台湾余光中的《寻李白》、洛夫的《长恨歌》、罗门的《月思》等,都是创造性的先例。这些例证说明,以原型意象为中介,承接传统,致力创新,也许是一条本土新诗现代性构建的行之有效的途径,虽然它并不是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