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道德
(2010-09-26 10:1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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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飞蜜河《陌上桑》犯了严重的错误谷子走进八月 |
分类: 诗评 |
大地的道德
——评段飞诗集《亲近善良》
苗雨时
这里所谓善良,是指凝重大地的善良、憨厚农民的善良、沉实庄稼的善良、小鸟鸣唱的善良、淳朴风俗的善良。善良以诚实为根本,它是一种伦常、一种生存方式。诗歌“亲近善良”,就是诗人怀着敬畏感和神秘感,深入人的生命本体,以敞亮灵魂的本真,来呼应大地、自然、历史、文化的脉动,从而构筑天、地、人、神和谐统一的四维空间,实现人类“诗意的栖居”。
诗人在诗集的《后记》中曾这样昭告:“诗是生命的感悟和内在的体验”,而“生命的感悟和内在的体验,就是灵魂的骚动、情感的喧嚣、意象的跳跃。诗创作的过程就是生命的感悟和内在的体验的过程。在人类生活的头颅之上,笼罩着一道五彩缤纷的光环。诗人在生命的感悟和内在的体验的过程中,看到了这道神秘的光环,也就寻觅到了诗的缪斯”。如果说,他的诗是乡土诗,那么也是生命的乡土诗。它超越了一般的乡情、乡愁、乡恋的层面,把生命植根于泥土,在生命与乡土契合的感悟中,生长出充盈着泥土芳香的诗意的葱郁。他的视角也扭转了游走者的回顾和局外人的观察,而从内在体验切入,从而滋育出纯正的人性和神性。正如,在《犯了严重的错误》一诗中,他把自己比喻成一株禾苗:
与禾苗为伍,这就是泥土的人生。然而泥土的人生也有自身的尊严和自己的“自由王国”。他张开各种极为锐敏的感觉,去拥抱乡土世界的一切。他听得见 “水进入土地/渗入每根叶脉的流动的声音”(《水的声音》);他看得到“两只黄鹂从杜老先生的/七言绝句里飞来/一边啄食一粒粒阳光/一边婉转地鸣唱”(《春耕图》);他感触“一把麦粒”:“两手一搓/麦粒情人般地卧在掌心/透明的裸体袒露着/任你尽情的触摸”(《一把麦粒》);他品味“流蜜”的瓜果:“你的每条血管/奔涌着蜜河/炮制着每个细胞”(《流密的瓜田》);他嗅闻“八月”的“谷子”:“成熟的气息/在阳光上面震颤/芬芳弥漫着”(《谷子走进八月》);他为庄稼间苗是“一种轻松”,他“嚼甜棒秸”是“一种兴致”,他睡“土坯炕”是“保持泥土的本质”……诗人灵魂与乡土万物相沟通,相互动。他在《领略旷野》一诗中,这样描述“躺在地头上”的整体感受和体验:
这种泥土上与大自然交汇的生命,与历史文化的源流也是一脉贯通的。在他的诗中,不仅有锄地时“和老坟相遇”,“用心灵”与祖先对话,从他们“勤劳忠诚为本”的教导中受到启示,而且《陌上桑》的秦罗敷也婀娜地向我们走来,白居易也来“观刈麦”,就是民俗中的“端午节”,芳草也“被赋予精神寓托/把一个民族的风俗/挂在心灵的门楣上/炫耀着三千年的古老文化/用它的一道灵光/覆盖灵魂的家园”……
诗人从泥土里出生,在特定的历史文化语境中生长。他虽然以自我为主体,但却平等地亲和地对待自然、社会和他人,并互为影响、互为生态,共同构成一个互相依存的生态系统。这就是生态诗学的理念。以这种理念创作的诗歌,所体现的是最大的善良,最高的伦理。它标志着现代人性智慧的深度,昭示着圣神性的光芒。所以,“亲近善良”,是大地的道德!
诗人在《后记》中又说:“写在纸上的诗,就是生命的感悟和内在的体验的真实记录。”但这种记录不是被动的,而且在虚幻中的一种强化和深化。这样才能达到一种独特的艺术境界。我们知道,诗是生命与语言的遭逢,真正的诗语就在于它抵达生命本真的尖锐性,说得极端一点:语言就是生命,就是生命去蔽与提升。这中间的动力潜在着创造性。段飞的诗的话语方式,改变了传统乡土诗的外在摹写,也不作浮泛的抒情,而是以叙述式的内心语言,传达和展示物我同一的人生经验。其韵律化的语势、语态的追求,质感化的意象营造,情境化的各种艺术手法的运用,以及幽默语感的融入,都使他的诗歌摒弃了做作卖弄,绝少匠气,而显得质朴清新、率性天真、生动风趣,从而形成一种行止裕如、摇曳多姿的自然之美。
一个有志向的诗人,不仅需要有大的善良,也需要有大的才情。如何在诗歌中找认准自我身份的定位,并在体验上寻求个人经验与人类记忆的契合,在艺术上寻求与大诗人对话的文化想象空间。这是诗歌创作的一种艰难的选择。正是这种选择预示了诗人今后诗歌的基本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