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大盗
——碎语李婍新作《莫问奴归处》
于卓
我曾在某一部小说里讲过,“男人是历史的主题,女人是历史的点缀”。
此言情大于理,还是理屈于情,这里就不必去较真儿了,李婍新作《莫问奴归处》这部散文集里的女人,拎出一个来就不是三瓜两枣便能打发的平庸之辈,她们都被历史装订过。
因此说,这些形形色色女人演艺出的情恋才技、爱恨怨愁、忍韧妒忌,就算是点缀了什么,那也是点缀了这些个女人容身的那个时代。
胭脂润人色,但难滋人情!
红颜薄命,寂冷孤哀,这八个字的凄楚味道,在《莫问奴归处》中,被作者解读出来另有苦涩。
在《最经典的爱情绝唱》中,磕磕碰碰累倒在情路上的宋代才女张玉娘,后来茶饭不思,用绝食的方式,结束了自己二十八岁的生命,作者嘘唏,说张玉娘死得有些傻。
再看《朱淑真的婚外情》一文里,作者道:“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会用她的一生去苦恋”。
照应现代人情感的碎裂与滑坡,功利与多能,作者在同情与悲悯中调浓了古代女人命运与理想的错位辐度,这一历史与现实的落差,想必是作者冷眼之得,体悟之叹!
才艺悦人,未必赢心,古往今来,数不清的女人似乎总是半身高贵半身寒。
晋代相貌平平的才女左芬,被作者放在了《皇宫中的丑女作家》。
在此文中,作者道,“男人征服了世界也就征服了女人”。而此文中的男主人公晋武帝司马炎,虽说在他的天下想怎么霸道就怎么霸道,但其实晋武帝也只是霸道了左芬一半,就是赏识了这个女人的才气,封存了她的情穴,只让你流露出才华就算了事。
不知作者写此文时,是否想到左芬的命运,在今天说来还没有糟透了,晋武帝好歹还相中了她的才气,这要是在当下,左芬仅凭她的才气,怕是就没法儿讨生活了,如今才气算个屁,靓女才是社会上的风景,姿色才是男人的下酒菜,风骚才是走红暴富的敲门砖。
历史如镜,照出古女的命运悲欢,也折射出现代女性的人生谜陷。
被历史尘封的这些性情各异的女人们,究竟离走动在我们身边的万千女人有多远?
问问《莫问奴归处》,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心腹宦官高力士就是李隆基肚子里的虫,他知道自己的领导为什么闹心,皇宫里的三千佳丽没有一个领导真喜欢的,那就只有再选一个绝色美女解心忧:看来选择一个好秘书实在是太重要了”。
“唐代女诗人的一个特点是个个貌美如花,另一个特点是个个走性解放的道路,虽然未必解放到有了快感就喊。”
“进入娼门后这个女孩子开始接受了正规培训,在职业技术学校里除了学习眼神、笑靥、身段、化妆、衣饰等勾引各式各样男人的最基础的技能,琴棋诗画等技艺也属于必修科目。”
在这本书的叙述格调与语言铺陈上,真的没想到作者能融入这些色彩鲜亮的现代词语元素,甚至是一些调侃的流行语,一直以为李婍的文字感是舒缓而柔静的,就像是在眠的状态中轻盈呼吸,以无形的收缩功力,营造文本由内至外的张力。然而在《莫》一书中,作者在多篇文章里颠覆了自己惯用的平稳行文理念,以及语感的波动幅度,大胆撕裂文脉,时常平地起跳,在突然的不和谐中,注入自身强烈的生活感受与艺术观点,容古今冲撞,远近抚摸,新旧叠韵,尝试此类文章庄重与诙谐的层次递进,提拉读者的阅读兴趣。
历史是呆板的,是清冷的,要想让历史动起来,古人活出来,我们的叙述视角、回顾立场、解读观念、修养储备、文字再生能力等,都是让散文这种文体魅力延伸的关键要素。
用情击活情,用心击活心,写作者得有这种能力!
不论《莫问奴归处》这本书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感动与震颤,亦或是困顿与惜叹,已掘开众多古代女人灵魂坟墓的李婍,毫无疑问都是一个胭脂大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