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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元拙声“我的缺点是不能浅”

(2012-02-06 10:13:22)
标签:

饶宗颐

杂谈

分类: 转载

“我的缺点是不能浅”                       
元拙声
http://www.dfdaily.com/html/1170/2012/2/5/737082.shtml

《文学与神明——饶宗颐访谈录》

  施议对编纂

  三联书店

  2011年5月第一版

  264页,32.00元

  朱子曾教谕门人说,学问直须“博学返约”,只可惜如今世间所谓“博学之人”“都见不透彻,只是搜求隐僻之事、钩摘奇异之说以为博,如此岂能得约?”读饶宗颐先生之文,虽然“隐僻之事”、“奇异之说”常而有之,但我总疑心,能将文章写到如此洋洋大观,是断断不至于“无约”的。只怪自己冥愚不堪,虽窥测反复,却总不能“一旦豁然贯通”,琢磨不透诸大作之“道体流行”。一直心痒难解,故索得饶公访谈录一本,伺年假中细品。“访谈录”为弟子所记,当可如古人“语录”读之。饶公快人快语,读后居然恍恍似有所悟,故以不腆之文略徵饶公之“神”,以飨同好。
  按照饶公自谓,饶公不是学问家,而是艺术家,因为他是以“哲学家、宗教家、神学家三者合为诗人”之人(第238页)。不是一般的艺术家,而是已臻“天人合一”之境的艺术家(第19页)。这艺境须有多高呢?我们不妨略稍稍“横向比较”。王国维自是公认的才学并重的奇逸之士,但这还只是“进入学人之境,仍属于人间”,“亦未见有太多高明之处”(第214、243页)。陶潜的诗被苏东坡赞作“自曹刘鲍谢李杜诸公皆莫及”,陶文被欧阳修赞作“晋无文章、惟《归去来辞》一篇而已”,即便如此,饶公也还是更高过陶潜一筹,因为饶公已经“参透了一个情字”而“大彻大悟大自在”了(第231页)。为俗事所羁自是凡人,那么所谓的解脱之人,又是何境?用饶公的话说,这是“真人之境界”、“无人之境界”,直是宋代慈觉大师宗颐、日本大德寺宗颐的转世活佛之境(第110页)。然而,虽然“高明”如许,但饶公仍然是谦虚的:“我最忌讳人家标榜自己。”(第237)
  至此我方如梦初醒,以学术的精神来推求早已超越了“学人之境”的饶公之作,无异于佛经所言“钻水求醍醐,虽劳永难得”。举先生之文而求“世俗智”,这是支离;默求“宗教家”赐给的简易解脱,这方才是正道。唯有如此方能体会饶公所论胡、饶异同,“我不做假设、不落套”,但“我的缺点是不能浅”(第37页)。言下之意,胡适院士“做假设、落套”,是“太浅了”。
  如何之“不能浅”?比如饶公论六祖慧能,就几乎完全不见近百年来胡适、长岛孝行、马克雷(John McRae)等等直至最近John Jorgensen的《创造慧能》(Inventing Hui-neng)的诸多讨论,而出横论谓“慧能家世原出河北望族,不得以獦獠目之”。其实,敦煌本《坛经》只说“慧能慈父,本官范阳”;王维《能禅师碑铭》更是明言“俗姓卢氏,某郡某县人”、“不生族姓之家”、“不居华夏之地”。可知,即便是古本《坛经》中的“本官范阳”,也恐怕是虚饰。自胡适起,学者均纷起而怀疑有关慧能的传说多是佛教史家的层累之妄,实少虚多,不可尽信。比如,是书说慧能曾经“逃难于猎人队中”、“出至广州法性寺”、与印宗法师论风幡等等(第203页),均为敦煌本《坛经》所无,而出自被胡适断为“无识陋僧”“妄作的一部伪书”。饶公在爱治上古史、“前古史”之余,也提出过“五重证据法”以震学界聋聩(第27页)。可是随便一瞥书中所及的禅宗史,就可知,这“五重证据法”,大概尽于律人,未必律己。
  另如,虽然饶公自称在上古史之中,最钟情古史地理,但其侈论殷商之疆域广至越南,仍不免让人心惊(见《饶宗颐:新出土文献论证》)。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清楚,殷商只是诸多方国的盟主,商人自称的“商”、“中商”、“天邑商”、“大邑商”其实只是王室在河南一带的某种程度上的直领地,甚至不能连成一片。商王的势力未必能够跨过淮水,更不用说越南了!饶公又总是极言“虞、夏的存在是不容置疑的”(第38页)。我想,当下的中国学界绝大多数的人都在质疑“夏”的存在,“不容置疑”恐怕是威胁多过实证。至于“虞”的存在,只有晚出千年的神话可以佐证,故而,连大陆最保守的历史教科书也不敢承认这是“真史”而非“神话”。出土文物有时可以证明某一本古书不伪,但是不伪之书所记,不代表就是全盘史实,当然也可能是“真书载伪史”。故而,五重证据如何觅得,恐怕只能指山卖磨了。
  其实,饶公“五重证据”中的四重,都是分拆旧说,而“民族学资料”也早已纳入了学界视野(如王明珂之著作)。那么,加入了“异邦古史资料”作为独门秘笈的目的何在?这说起来颇入“韩流”,即要用“宇宙眼光”来推求“宇宙符号”(第46页)。大概愚力有所不逮,我在饶书中能够检出的、勉强合格的“宇宙字符”,也就是“卍”一枚。且尚不知,这算不算拾七十年前元首之牙慧?当然饶公还为宇宙另贡献出来了一条,叫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这是“宇宙定律,不可否定”(第129页)。至于神明存于谁?读者自然明。

  当然我如此稗论史实,就自然落得下乘。饶公谓“学人之境”即是“半人之境”,因为还有一半是人,不能成仙。我自顾大概还非常安全地处在“全人之境”。正如饶公所言,“要实证,但是,有时候太实了,反而不能令人相信”,要“从虚讲到虚”,要“史外传心”(第37页)。至于这“心”是“中国式”的民族主义,还是“韩国式”的宇宙主义,又怎堪为俗智所测度呢。
  饶公夫子自述为学之道,就是“将十万八千里以外,看似毫无牵连的问题集中一起”(第7页)。比如,古琴就在“十万八千里”之下,陡然变成了“与性理之学,可以相通”(第173页)。所出理由是东汉李尤《琴铭》有曰“琴之立音、荡涤邪心,虽有正性,其感亦深”。不过,《琴铭》此句实脱胎自《汉书·律历志》,后面一句接着的是“移风易俗”。可见这里所谓“正性”只是指风俗而言的“淳朴之性”,和宋后方兴之“性理之学”完全无涉。宋明理学的产生是起自佛教的激荡,但东汉时佛教才刚刚零星随商团传入,根本没有影响到汉文化的主体。又如,梵语字母中有四个流音,汉字多音写作“鲁、流、卢、楼”。但它们都发作大舌音,为汉语音韵所无。饶公认为中国曲乐中的“啰哩”、“哩啰”、“啰啰哩哩”都是“十万八千里”般地来自梵语这四个中国人从来发不准的流音。欧洲基督教赞歌里面也有“啦啦啦啦”,总不能因此就说它们均来自梵语的佛唄吧。再如,南宋之《诸儒鸣道集》是最有名的非程朱派的道学丛书,或可谓现存的中国印刷史上的第一部丛书,陈来、田浩(Hoyt Tillman)等人均已详论之。可饶公在《三教论及其海外移植》一文中,偏偏把它等同于金代李屏山的《鸣道集说》而大加引论。再举一例,明人《西洋朝贡典录》一书开头便录有“(占城)国东北百里巨口曰新州港”(一作新洲港),即今之归仁港,《瀛涯胜览》、《东西洋考》等书中该港均历历可考。可是,饶先生之巨著《新加坡古事记》,却径直将新州港“十万八千里”般地考作新加坡(“地志、杂述类”·三十二)。如此瀛海异谈,却不知如何能够有裨于“激发狮城人民的自我认同”(《新加坡古事记·序》)?

  但在饶公看来,中国的禅宗就是“被诗化”了的佛教,禅宗的语言就是“诗句型”的语言(第178页)。如果这种理解符合宗教史的真际的话,那么为何禅宗大德都不以填词讽诗著称?而著名的诗僧如参寥子、仲殊等则又不以禅悟而闻名?当然禅籍警句中颇多意境丰满之辞,但也有“干屎橛”、“赵州狗子”、“屎尿里拈出道来”这种生活俗语。但若能够“直指人心”,何必执著于有无诗意?甚而,禅宗的简易法门虽以力图摆脱繁琐难解的印度哲学为著,但这个简易的觉悟之道,却根本不在于文学。不妨引《大智度论》中代表佛教普遍态度的一段文字:
  须菩提白佛言:“世尊!是般若波罗蜜可书耶?”
  佛言:“不可书!何以故?般若波罗蜜,自性无故。”
  那么,如果有人“用文字书般若波罗蜜,自念‘我书是般若波罗蜜’”的话,这算什么呢?这就是叫“菩萨魔事”(《大智度论·释魔事品》)。饶公自创“形上词”(metaphysical tzu)一体,号称要用词来打通“向上一路”,要用诗词来觉悟,就未免有“自念‘我书是般若波罗蜜’”之嫌了。
  诗词须“向上一路”,以禅喻诗,其实只是取自严羽《沧浪诗话》以来的陈腐话头而已。《沧浪诗话》开头第一段即言学诗之人,须要“从顶门上做来,谓之向上一路,谓之直截根源,谓之顿门,谓之单刀直入”。不过严羽所谓的“向上一路”是指盛唐及以前诗,即所谓“以李杜二集枕藉观之”,“然后博取盛唐名家”,“不作开元天宝以下人物”。同样,王灼《碧鸡漫志》说东坡之词“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也不过是赞苏轼自创出了豪放词的典范。饶公硬要把“向上一路”一语解作觉悟,当然亦无不可,只是这是饶门觉悟,绝非释家、禅家之觉悟。禅宗之解脱专以不落入“形而上学”闻名,又以“向上一路”为“千圣不传”。大慧宗杲批评僧俗中之“大病”,其一就是“多学言句,于言句中作奇特想”。大慧更言,“佛法要妙,离言说相,离文字相”(《大慧普觉禅师语录》)。禅宗不断地强调“不立文字”、“不在言传”,恰恰就是为了避免执泥于经教、语录、诗词,才能维持住禅的“活泼泼处”。如若“向上一路”真的被饶氏“形上词”传了,我看禅宗也无须参话、也无须默照,只好关门歇业,改作“饶宗”了。
  更者,我愚顿之中百读饶公的“形上词”,总枯脑焦心也读不出丝毫“形而上学”的思辨。不妨引一小段“形上词”《六丑》让读者评断:
  闲庭人寂。接天芳草碧。灯火绸缪际,如瞬息。都门冷落词客。漫芳菲独赏,觅欢何极。思重整、雾巾烟帻。
  “闲庭人寂”、“接天芳草”、“灯火绸缪”、“芳菲独赏”、“雾巾烟帻”等均是未脱窠臼之语,随便一个读过《宋词三百首》的人,都能够拾掇得出,自不待言。最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一套俪辞合起来,比之梦窗词还更要“拆碎下来,不成片断”!读了书中的《饶宗颐“形而上”词法试解》一文后,我才茅塞顿开:饶公用的是“现代主义艺术表现手段或技巧”(第230页),更细言之,写的是“意识状态之流动所构成”(第232页)。质言之,这虽号称“为21世纪创造新词体”,说白了不过是近袭吴文英、遥追伍尔芙罢了,当然遍地搜寻也找不到“形而上学”的“雾巾烟帻”。

  把这本书书名起作“文学与神明”,这是极其高明的,虽然颇让人怀疑这是袭自北宋末惠洪的文集名称。无论如何,我不妨举饶公学问之大体言之,那就是用“文学”作“学问”、用“文学”来生活、用“文学”来解悟。这是一种文艺到底、百年文艺的精神,值得我们好好总结回味。只是我觉得书名将“与”字改作“的”字,味道更佳,“文学的神明”,读者便一目了然。■
 

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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