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原创】何日彩云归（下）
(2025-11-26 20:25:53) | 分类： 原创：杂感随笔 |
1969年春，公社文艺宣传队知青合影，前排左二为本人
二
人生际遇就像酒，
有的苦，有的烈。
——摘自歌曲《跟往事干杯》
由于当时国家经济十分困难，知青安置问题只能逐步解决。
所以，除了1979年“大轰隆”回城，在那之前的招工上调，对庞大的知青群体来说，无疑是“僧多粥少”。
然而，知青们谁不盼望幸运女神早一天眷顾自己呢？
于是，为了争取上调，而且尽早上调，知青们进行了一场命运大搏斗，人生百态也凸现于其中。
知青们是怎样迫切希望上调的呢？有这样一件事：
一次，省歌舞团下来几个人，要在福州知青中招演员。
我插队的那个公社福州知青比较多，那天在公社面试的时候，福州知青来了一大帮。
尽管他（她）们一看就不是当演员的料，甚至唱歌跑调，跳舞“顺拐”，但仍然十分卖力地表演，结果自然是一个也没选上。
我在旁观时，心里既佩服他们的勇气，更感到一丝苦涩。
不能说他们缺乏自知之明，他们只是为了生存，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啊！
这件事只是知青上调回城中的一个插曲。
那些大家都可能有机会的招工，才是真正的一场竞争。
首先，由于招工名额有限，那就得凭条件来选拔。
知青下去是干农活的，所以，从道理上讲，劳动表现是第一个条件。
许多知青为了给干部和农民一个好印象，都在拼命地劳动，有的因此累垮了身体。
我的姐姐是“老高三”，插队时也还不足22岁。
生产大队照顾女知青，安排她到耕山队劳动，但她执意不去，硬是和男劳力一样下田，“双抢”（抢收抢种）也照样干。一两年下来，人又黑又瘦，真正是“铁姑娘”了。
这样，队里毫无争议地把兵团招工的唯一指标给了她。
谁知道，姐姐体检时因视力不达标被刷了下来，后来只好当了民办教师。
不过，如果认为只要劳动表现好就能上调，那就太天真了。
一位哲人说过：“不要相信人生是公平的。”
在知青上调过程中，最大的不公平就是家庭出身问题。
实际上，家庭出身不好的知青们，在学生时代就已被“成份论”的阴影笼罩着，从升学、入团、申请助学金到当班干部，家庭出身都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
所以，在上调回城的竞争之中，这些知青先天地处于劣势。
我只知道一个例外的情况。
有个女知青，出身于地主家庭，而且其父是解放初期被镇压的。那时候，像她这样的人被称为“杀属”，上调的希望微乎其微。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后来上面出于政治需要，要树立“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典型，选中了她，让她上了“工农兵大学”。
当然，典型仅仅是典型，其他家庭出身不好的知青就没有这般幸运了，他们在农村插队的年头都比较久，大部分都是最后一批上来的。
在知青上调问题上，谁能决定他们的命运呢？
如果是农民，那么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农民看人的标准最实在，就看你劳动好不好，能不能吃苦，会不会偷奸耍滑。
但是，能作主的不是农民，而是各级的当权者。
如果招工的指标下到大队里，那么，谁去谁不能去，就是大队支书一句话。
于是，“权力寻租”的机会来了。
听说，有个福州知青送给大队支书一块手表，得到了一个招工指标。
临走时，那知青竟当着送行的人们的面，对大队支书说：“支书，我借给你戴的手表该还我了吧？”
大庭广众之下，大队支书尴尬不已却又发作不得，只好悻悻地脱下手表还给他。
这个故事也许是当时某个知青为发泄心中的愤懑而杜撰的，但是，一些当权者在知青上调问题上收受贿赂的事确实有的。
更有甚者，有的女知青为了上调，竟不得不以牺牲自己的贞操为代价，以致心中留下了永远的说不出的痛。
三
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
我们全力以赴心中的梦。
——摘自歌曲《真心英雄》
上调回城，虽然很不容易，但对有抱负的知青来说，并不是人生价值的最大追求。
在我的身边，就有一些同学在逆境中不甘沉沦，仍然为着心中的梦而不懈地追寻、探索。他们的青春因此而精彩。
我的知青同学遍及全县各个乡镇，同学之间常会互相邀请到各自插队的地方走走、看看。这样的走动，我是比较多的。
有一次，我到了南边一个偏远乡村的一个知青同学的住所。
他的住所和一般的知青住所没有什么不同，也就是几件简陋的家具，墙上挂着锄头等农具，不同的是，桌上有一本砖头般厚的书。
我好奇地看了一眼书的封面，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资本论》！
这一看，令我震惊不已。
想不到一个整天只能和泥巴打交道，不知今后出路何在的知青，竟然还有兴趣去钻研如此深奥的理论。
可以肯定，干农活挣工分也好，争取上调回城也好，都用不上《资本论》。
也就是说，这位同学读这本书没有什么功利性的目的，只是出于对知识的渴求和“身居陋室，胸有天下”的情怀。
面对这位原来在学校里并不怎么起眼的同学，我感到惭愧。
想我自“文ge”以来的这些年，浑浑噩噩，虚掷光阴，尤其是插队后，曾经有过的理想和志向消磨殆尽，只求有份工作以解决“饭碗”问题，不敢去想还能有什么作为。
与他相比真是差得太远了。
在他的触动下，以后我多少也读了一些汉语言文学、哲学、历史等方面的书，这才不至于参加工作后腹内空空。
不过，到现在我也没有完整地读过《资本论》原著。
这位同学上调后，长期从事理论研究工作，并且当了县委党校校长。
和这位同学一样，一大批知青把握住了自己的命运。
……
上山下乡这段经历，对于知青来说，究竟是一场苦难还是一笔财富，也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观点。
好在这一页历史早已翻了过去，我们的国家现在政治昌明，经济发展，社会进步，我们的后代已经有了良好的成长条件和广阔的发展空间，有了美好的明天。
既如此，对那段似水年华，我们这些老知青当可无怨无悔。
（写于2003年，原载《无悔岁月》，张先强主编，闽新出书[南]内书039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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