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痴度世歌》|五代·布袋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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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和尚,名契此,五代后梁时期明州奉化僧人,号长汀子,世传为弥勒菩萨或弥勒佛之应化身,身体胖,眉皱而腹大,出语无定,随处寝卧,且整日袒胸露腹、笑口常开。此诗是其代表作。
无心话儿无心来,痴痴呆呆看世态,
是非曲直无须分,你听痴人来说呆。
日过三竿路旁睡,通天大腹我自在!
【译文】
随意说些无心的话,傻傻呆呆地观察这世间百态。
是非对错不必刻意分辨,且听我这痴人说些“呆话”——
太阳升过三竿,我就在路边安然睡去,肚子宽大如天,自在又逍遥!
呆呆笑哇笑呆呆,春秋吴越有戏卖,
你方唱罢我登台,黄袍玉带黄土埋。
蒙恬韩信皆作醢,空腔比干谁识来?
盘古英雄泪做菜,昔日豪杰今何在?
【译文】
傻傻地笑啊笑这世间痴傻,春秋吴越的往事不过是一场上演的戏文。
你刚唱完退场我便登上舞台,纵是身着黄袍玉带的权贵,最终也只落得黄土掩埋的结局。
蒙恬与韩信这般英雄终成肉酱,掏心沥血的比干忠魂又有谁真正铭记?
纵使盘古开天辟地的英雄泪,也不过成了人间下酒的菜肴,昔日叱咤风云的豪杰如今又在何方?
呆呆笑啊笑笑呆,笑我病眼睁不开?
夫妻本来夙世债,不是怨家不聚来。
海枯石烂乱发誓,转身就投别人怀。
说爱本是为淫欲,不如意时脸一甩。
吵吵闹闹无了时,结恨成仇替恩爱。
寻死觅活为那般?痴情就是索命袋。
骷髅装堆臭皮肉,便成花容羞月态。
甜言蜜语哄欢心,乖乖自投罗网袋。
几人识得真面目?多少饮恨白骨埋?
【译文】
呆呆地笑啊笑这世间痴傻,可笑我这“病眼”怎就看不穿?
夫妻本是前世注定的债缘,若不是冤家又怎会相聚相伴。
多少人发下海枯石烂的誓言,转身就投入他人怀抱变了心颜。
所谓“爱”不过是为满足淫欲,不如意时便甩脸翻篇。
吵吵闹闹永无终结,昔日恩爱终成仇怨。
寻死觅活究竟为哪般?痴情就像索命的袋子把人纠缠。
不过是骷髅堆上裹着臭皮肉,却扮作花容月貌的迷人模样。
甜言蜜语哄得人心欢,便乖乖自投罗网被束缚捆绑。
可又有几人能识得这副真面目?多少人饮恨而终,只留白骨埋于尘土间!
呆笑笑呆笑笑呆,病眼不愿看秽态。
名誉本是傀儡财,东西南北任人摆。
才刚门前三千客,眨眼魑魅满楼台。
才刚午门不下轿,转眼与狗卧草街。
生时个个踩高跷,死后个个哭鬼态。
本是红灯门前挂,怎成虫蛇满阶台?
【译文】
呆呆地笑啊笑这痴傻,冷眼不愿看这污浊百态。
所谓名誉本是傀儡般的虚财,任人东西南北随意摆布。
才刚门前门庭若市宾客三千,眨眼间魑魅魍魉占满楼台;
才刚在午门前不下轿摆威风,转眼就与野狗同卧草街。
生前个个踩着高跷装威风,死后个个化作哭嚎的鬼态——
本是红灯高挂门前显风光,怎料到转眼虫蛇爬满阶台?
呆呆笑,笑呆呆,我笑世人比我呆。
金兰桥上金兰死,无利谁和你结拜?
兄弟本是为劫财,前世不匀今世来。
还有儿孙不肯丢,累死累活忙后代。
暗怨儿女不如意,几个儿孙为孝来?
报怨报仇讨还债,个个家里不例外。
传种本是找怨家,谁见皇帝传万代?
人生一世付儿孙,烦恼辛劳我活该。
老来无靠倒省事,有子有孙肠忧坏。
冷热温暖俱难放,临到咽气犹挂怀。
【译文】
呆呆地笑啊笑这痴傻,我笑世人比我更糊涂!
金兰桥上的结拜兄弟终成死敌,若没有利益谁会与你称兄道弟?
兄弟相聚本为谋财,不过是前世分不均的宿债今生来算。
更有世人对儿孙执念难舍,累死累活只为后代奔忙。
暗中抱怨儿女不合心意,又有几个儿孙真为尽孝而来?
家家都在报怨、报仇、讨债,无一例外——
传宗接代本是自寻冤家,可曾见过哪个皇帝能传位万代?
一生心血都付与儿孙,烦恼辛劳只怪自己太执着!
老来无依无靠倒也省事,有子有孙反而愁肠百结。
冷热温饱时时牵挂,直到咽气那一刻仍心怀执念。
呆呆笑噢笑呆呆,我笑你比我更呆。
是人有生就有死,蓬莱岛上不例外。
世人都想求长寿,不知长寿是龟态。
乌龟纵活千万年,到头还是身要坏。
何况谁堪作乌龟,任打任骂不改态?
回头一遇伤心事,悬梁刎颈恨不快。
【译文】
呆呆地笑啊笑这痴傻,我笑你比我更糊涂!
只要是生灵就有生有死,哪怕是蓬莱仙岛也不例外。
世人都想祈求长寿,却不知所谓“长寿”不过是像乌龟一样活着——
乌龟纵然能活千万年,到头来身体还是会败坏朽烂。
更何况谁真能像乌龟那样,任人打骂都毫无反应?
你看世人一遇到伤心事,转眼就悬梁自刎,恨不得立刻了断此生!
笑呆笑呆笑笑呆,你呆我呆大家呆。
破衣破帽破草鞋,户前殿下坐阶台。
锅瓢碗筷我不带,非乞非丐四海迈。
饥时朦胧睡来代,合眼拉天做被盖。
世人都想求自在,不知自在痴呆来。
弥勒弥勒观自在,舍得放下就自在。
【译文】
呆呆地笑啊笑这痴傻,你痴我傻大家都在迷障中!
身着破衣、头戴破帽、脚蹬破草鞋,不管是寻常门户前还是宫殿台阶上,随处都可坐下。
锅瓢碗筷从不携带,虽非乞丐却浪迹四海无牵无挂。
饿了就睡一觉来抵饿,合眼时便拉过苍天当被盖。
世人都想寻求自在,却不知真正的自在源于“痴呆”般的放下——
弥勒啊弥勒,观照自在的真谛,不过是懂得“舍得放下就能自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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