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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70年散文选(26)

(2023-04-18 04:08:45)
分类: 图文:现代诗文
人民日报70年散文选(26)

        三妹,三妹……|武华

        三妹,眼下也不知,不知你仍旧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呢?还是已经……也不知我放假回去能不能再见到你?前两天,家里来信说,医生赶你出院:“在医院住多久也是白花钱……”
        接到电报,我立即从北京坐夜车回去看你。我轻轻呼唤你的名字:三妹。你不应我。平静苍白的面上浮着一个不易觉察的微笑——死神借你的唇显示它胜利的微笑。
        我缓缓抬起你的双臂,三妹。你不拥抱我。两条僵硬的胳膊如两条枯木匍匐在身边。
        我慢慢分开你的眼睑,三妹。你不看我,张大的瞳孔凝视着,仿佛在谛听遥远的召唤。
        啊!我的聪明、俊秀、活泼泼的三妹哪去啦?!
        你有病后,曾多次去医院医治:
        第一次,医生诊断为气管炎,叫你吃四环素;第二次,医生说你是神经性头痛,给你开了几片强痛定;第三次,医生把你从内科支到外科,从外科转到神经科,折腾了三四天,带回一盒青霉素。直到你头疼得从西屋蹦到东屋,又从东屋蹦到西屋了,医生才给你做了脊椎穿刺,确诊为结核性脑膜炎,收你住院。三妹。一住院你就昏迷,至今三个月了,你仍没有醒来。三妹,你告诉我戕害你生命的是谁?告诉我!
        三妹,你不言声。你不能告诉我这一切了。
        唉!能告诉我又有什么用?我可怜的三妹!我的温柔敦厚的中国公民……
        医生关合了你的病历卡,三妹。你这被折断了灵魂的小白花,将被弃在郊外,伴着无声的夜雨,去听那古刹的钟声啊!
        输液吊杆在你的床头空空地立着,它在向你表示不尽的歉意。窗外的阳光在你的脸上流连,照不活三妹勃勃的生气,也晒不干亲人的泪水。
        你醒来吧,三妹。刚刚是初夏时节,花儿才开,叶儿才绿,黄鹂鸣啭,南雁北归。而你,只度了二十七个春秋的三妹,不能就这样一眠不起。
        你降临在这个世界上,满目是灰色的饥荒。妈妈用苦菜填塞着乳房,一双枯黄干瘦的小手捧着妈妈的乳,似捧着两个空布袋使劲儿吸着,吮着,将妈妈的乳头嘬裂,饮妈妈的血……
        背一个军绿色书包,穿一件姐姐穿小了的褂子,你第一次迈进小学校的大门。“富农羔子来了!打倒富农羔子!打倒!打倒!”一阵冰雹朝你砸来。你没有哭,瞪着惊恐的眼睛,看这迷乱的世界。
        从那以后,三妹。你失去往日的欢乐。不唱不跳,紧皱着眉心,如老年般的沉默。你再不喊:“爷爷,我饿!”“爷爷,我睡觉!”“爷爷,你上山给我刨花根!”
        爷爷叫你,你不理他。你拿好看的长睫毛大眼睛白瞪他。我可爱的三妹啊!你还小,你把这一切都迁怒到爷爷身上。其实爷爷是错划的富农。
        夕阳照在田埂。田埂有我俩剜菜的小筐。你灵巧的身子跳上跳下,剜得真快。筐满了,我们的肚子空了。就从筐里挑“羊妈妈”“婆婆丁”吃。“三妹,你把嘴都吃绿了!”“姐,你的嘴也吃绿了!”我们张开两个绿嘴哈哈大笑。
        北风刮在北梁,北梁放我俩拾柴的筐,我抡镐头刨下长在地里的高粱楂,你就砸楂上的土。柴筐满了,我们肚子饿了。啃一块凉红薯,摘一个干酸枣,喝着初冬的寒风,又甜又香。贫穷家的孩子是不娇贵的。姐姐我没肚子疼,三妹你也没肚子疼。
        夕阳西下,我把扁担穿在筐上,前边是你,后边是我。抬着我俩苦涩的童年,抬着我俩快乐的辛酸。
        你小学毕业,没考上中学。我气坏了,失手打了你一下。父母都没打你,而我打了你。委屈得你不去吃饭,藏在小屋哭。
        三妹,你知道吗?打了你以后,我好悔啊!我本来上工走出好远,又返回来。我要看看你的哭泣停止了没有?
        我往家跑,快速地跑。
        柳荫里,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儿,穿着蓝花夹袄的小人向我跑来。“姐!姐你带上雨伞!”
        “三妹!”
        三妹不记恨我!我一把将你搂在怀里,眼泪叭嗒叭嗒滴在你的后背上。
        “姐,老师说我成绩很好。就是政审不合格。”
        啊!那个时代!那个考初中也要政审的时代呀!
        三妹,十二岁的你开始到社里劳动了。挑不起筐、抡不动镐:能干些什么呢?收尿!每个清晨,一个穿蓝花夹袄的小瘦丫从这家那家里端出尿盆来,倒在大桶里。全村九十八户人家,三妹一直端到大半晌啊!可是队长只给你记上一分工。十分工合伍角钱,你大半天端尿才收入五分钱。
        “队长,从前收尿不是记十分吗?我怎么才一分?”
        “你跟人家能比?!”
        你明白啦,咱不能跟人家比,咱没有与人家平等的权利!
        后来,我们长大了,各寻自己的巢。从苦涩的童年走过,你把幸福寄于未来。你说:“我们女孩子还是有希望的,找个好成份结婚走了,只是哥还得在家受气。”
        那时,你虽瘦小,但也长得玲珑、妩媚,许多人为你提亲。家庭富裕的也有,人长得漂亮的也有,可你就不干。
        “我宁愿吃苦受累,也不怕,只要找一个贫下中农!”多么可怜而又可悲的择偶标准!到底你廉价的愿望实现了,到底在一个深山老峪的地方找到一个贫农子弟。你红着脸欢喜地对我说:“姐,他还是转业军人呢!”
        然而,三妹,你再没有受气吗?你得到了爱情吗?你幸福吗?
        人生是一个谜。谜底要在生命终结的时候才能揭晓。可是三妹,二十七岁的你,还没有真正懂得人生呢。
        结婚以后,我们各奔东西。因为整天忙碌还没有抽出时间,看看你的家,看看你的生活,看看你的心情。我把你太疏远啦,太冷漠了。我只忙着工作、开会、出差,现在又来北大进修……
        原谅我吧!三妹。其实我每时每刻都在焦虑不安中度过,我的心如被揉搓践踏了的一捆青菜,那种难过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下课的铃声响了,我走出。三妹,你来了,伴我在未名湖畔,从左边跳到右边,又从右边跳到左边。
        我抓不到你啊——一只多么鲜丽的翠鸟!
        饭堂里,我买饭就餐,三妹,你来了,就站在我的对面,咬着银勺嘻嘻笑。“姐,你吃菜。”
        倏地飞走了——你这只洁白的鸽子!
        深夜,我合上书本,三妹,你又来了,站在床头嗤嗤笑。“姐,你睡啊。”飘飘袅袅的一缕青烟。
        三妹!三妹……
        茫茫的雪野,辽阔无垠的茫茫雪野。
        我站在地平线以东。你,三妹——穿着小红袄的瘦女子站在地平线以西背我而立。
        “三妹!”我大声叫喊。
        你不理我,三妹。缓缓起步朝西方走去,朝西方走去。
        血红的背影在我的视野里消逝了,永远地消逝了……
        (刊发于《人民日报》1986年3月4日第八版)


人民日报70年散文选(26)
       
        梦的回声|黄宗英

        人,一落生,就想着去做自己力所难及的事情。先是闭着眼睛用小嘴拚命吮妈妈的乳头,没多少日子就试着用小手抱着大奶瓶不放了。才会坐,就想爬;刚能爬,就要走;还没站稳,就迈楼梯了。这就是生命、生长。人,一旦停止了迸发自我潜力的追求,生命原地踏步,青春悄悄陨逝,遗下的只是机械的生理重复。
        元亨利贞。春夏秋冬。天时人事。不忒不穷。今年新春,绿衣人送来一张贺卡、一张照片、一页短笺,显示了付邮者生命之新的搏动。那照片上的画面好熟悉。是座小木屋。咦,这不是《小木屋》报告文学电视片摄制组赴西藏拍摄时,赠给森林生态女学者徐凤翔的那座小木屋吗?徐凤翔痴心梦想在西藏建立一座森林生态定位研究站——哪怕只是一座小木屋。她以一弱女子在近半百的年纪,离家别子,七次进藏,七载奔波,不得结果。而我们也力所难及,我们只有一支笔,充其量只能在摄制预算里做点小文章——买了些木料,靠当地驻军的协助,大家动手为她建起一座小木屋。一座象征迎科学之神的小庙。以示诚挚的祝愿,动情的呼吁。当然,并不是只为了一个徐凤翔。是为了千千万万科学工作者们的梦,也为了我们文艺工作者的梦。为死了的,永远带走了的梦。为活着的,多年未圆的梦。为年轻人一天要做三个梦的美梦。梦想、追求,是人的生命、群体的生命,也是一个国家的生命。
        呀,这并不是1984年5月摄制组留给徐凤翔的那座小木屋;而是一座新搭的小木屋。在这座木屋的后边,齐刷刷一排白色的两层楼的科学实验室,矗立在西藏自治区林芝地区西藏农牧学院的校园里,“小木屋”是科学楼前区的有纪念意义的装饰性标志。徐凤翔就是从力所难及的小木屋的梦起步,奔走了十来年,如今梦圆了。知识分子圆梦的墒情萌动了。朋友,祝贺你。当你这位被藏族人民尊称为“白衣仙女”的生态学者,有了蓝天托付的雪山般的科学实验楼,凤翔,你又在追求什么呢?你又有什么新的苦恼,新的憧憬……
        当一个梦圆了的时候,我们又开始追求另一个梦,渴望去做另一件力所难及的事。梦的回声唤起新的梦,循环不已,生命不息。
        且喜梦多梦酣,
        何计梦破梦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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