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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70年散文选(38)

(2023-04-29 21:34:10)
分类: 图文:现代诗文
人民日报70年散文选(38)

清华大学荷花池边的朱自清雕像

        耳读偶记——读《朱自清日记》宗璞

        前两年写过一篇文章《乐书》,即读书之乐。其实我现在是读不了书的,只能听书,是曰耳读。耳读感受不到字形的美,偶然用放大镜看到几句文章真觉舒畅极了,只是这机会越来越少。因为同音字多,听力也不是很好,便要常常追问到底是什么字,费时费力,也只能大体知道个意思。但我幸亏还有这点听的本事,能有耳读之乐。
        那大概已是前年的事了,仲为我读《朱自清日记》,从头到尾。日记从1924年7月28日开始,到1948年8月2日为止。记叙简略,一般是记下了书信、人际往来,自己做了什么事,读了什么书,间或也有感想。文字极平淡,读后掩卷之余,我们似乎觉得朱先生就在面前。
        这是一本真正的日记——照日记本来的意思,都是为自己看的,不必给别人看。现在有些日记,在写时尤其在整理时都是想到有个读者在,若以为日记所记都是真实的,就未免太老实了(我本想说那就是大傻瓜)。《朱自清日记》是真正的日记。朱先生怕别人看,有一部分用英文和日文杂写,他绝没有想要通过日记来炫耀什么,或掩饰什么。而我们就从这些文字中看到了一个真正的人和一段真正的历史。
        我曾有过这样的问题:朱先生这样怕别人看他的日记,事先还做了防备,现在出版他的日记是否违反本人的意愿。但我又想,能够提供一段珍贵的史料,朱先生可能是会同意的。
        我们在日记中看到的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他常常借钱借米,他自谦得有时甚至有些自卑,总觉得自己的学术地位不如人。但是他勤奋、宽容,常常为别人着想。最使我感动的是闻一多先生殉难后,朱先生在成都讲演募捐,做了很多工作。那是需要勇气的,有些人避之唯恐不及。他本不是一个热心斗争的人,但是出于最普通的同情心,他要做他所能做的事情。一直在他胃病很严重的时候,他仍勉力编撰《闻一多全集》。闻朱之交可能不像有些人以为的那样深,但是却达到了一种高致。我并不否认朱先生的觉悟、认识、热情,但总以为他的本性不是英雄人物。正是他作为一个平常人的朴素的感情,使得他的人格发出光辉。这种光辉也许不是很强烈,却能沁透人心。
        日记多次记述了和冯友兰先生的交往,1933年2月11日记载:“晚赴王了一宴……多一时俊彦。芝生述张荫麟所举柏拉图派主仆故事,谓共相不足恃,渠亦将举学童解‘吾日三省吾身’之‘吾’字故事以证共相之作用。又述辜鸿铭论‘改良’及‘法律’二词及陈独秀与梁漱溟照相事。又绍虞误认杨今甫为白崇禧事。皆隽永可喜。归金宅,转述芝生笑谈,殊无反应。殆环境既异,才能亦差也”。又一则日记,1935年2月28日,“对霍士休进行考试的口试委员会今天下午开会。进展颇顺利。冯友兰先生指出唐代以后大量传奇故事的渊源。唐代的传奇故事是霍的研究题目,而这正是他论文中的大弱点,但我们却没有发现。”
        日记还记下了在某家遇好饭食,一口气吃了七个馒头;也曾告诫别人冯家的炸酱面虽好,切不可多吃,不然涨得难受。读来觉得朱先生真可爱。他的胃病持续了很多年。抗战中没有好的医疗条件,复员以后,似乎也没有认真地医治,也没有认真地休息。从最后几天日记中可以看到,他仍在读书写作,料理公事。日记忽然中断了。他再也不能写了。十天以后,他离去了。记得他去世前数日,父母到医院看望,也带着我。我站在母亲身后,朱先生低声问了一句:“你还写诗么?”我嗫嚅着,不敢大声说话。他躺在那里,比平时更加瘦小,脸色几乎透明。那时我对死亡没有什么概念,只觉得父母亲的脸色都很严肃。五十余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个院子和病榻上朱先生几乎透明的脸色。
        1948年我到清华上学,那时常写一点小诗,都是偶感之类,不合潮流。一次曾随几个同学到朱先生家,同学们拿出自己的诗作请朱先生看,我也拿出一首凑热闹。朱先生认真看了,还说了几句话,可惜不记得说的什么了。
        我上中学时,课本里有朱先生的文章,几十年以后的中学课本里还是有朱先生的文章。大家都记得《背影》、《匆匆》,而且都会背,“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真的,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这是我和我的同龄人常常发出的慨叹。一天,一位老友打电话,说他极想再读一读《匆匆》这篇文章,想着我这里总会有的,能否查一查。那时我查书比较方便,只需要和我的图书馆长说一声。文章找到了,我先在电话里念给老友听,念完了,我们都沉默了半晌。
        时光如河水般地流去了,在荷塘月色中漫步的朱先生已化成一座塑像伫立在荷塘月色之中。老实说,现在经过修整的这座荷塘远不如旧时,那时颇有些荒凉的荷塘要自然得多,美得多。不过,朱先生的文字中凝聚着的美,那是朱先生的精魂,是不会改变的。
        这部日记是朱先生之子乔森在化疗期间骑自行车送来的。读完全书,他已又住进医院。我说我要写一点感想,真写下来时,乔森已然作古。这一道门槛,是每个人都要跨越的。
        朱先生并不需要我来为他添加什么,现在也不是某种纪念日,只是读过他的书和日记,我在心底升起一种情感,便写出来。
        时间继续流逝,“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地匆匆呢?”在这去来之间,在时间的匆匆里,有了多少变化,不能预防,不可改变。人,只有忍受。
        聪明的你告诉我,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刊发于2004年9月9日《人民日报》文艺副刊)

人民日报70年散文选(38)

        秋之声|从维熙

        秋天有声音吗?秋声似乎薄情城市,而钟情于乡野。天宇撒下来的秋声,按说是不分城市和村野的,只是城市的喧嚣,无法倾听到秋的足音;而寂静的田园,则是一个秋声的容器,将一切秋声尽收其中,而成为无琴键的古典音箱。
        立秋过后,苦于北京城内仍然一片酷夏,毫无一丝秋天的意象,便远行到乡间去寻找秋声。这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因为秋天云白天蓝,天地间没了浓妆艳抹,绽露出春日和夏时没有的清纯。到了这个时日,有人丰收,有人瘪囊;懒汉与耕夫的春种夏播,都在秋天得到回报。因而在一年四季中,我最敬重秋天这个美神,她比法官还要公正,她比一切罗盘刻度都要精准。城市人很难看到,更无法得知秋的深广内涵。更何况秋光秋色秋山秋水,都与文人的文学细胞相拥相抱,与文人的感悟神经亲密无间呢!唐代诗人王勃“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绝句,不就是秋天最好的一幅写意画吗!
        很不巧,汽车开出京城不久,秋雨就破天而落。开车的友人老朱,用手机给市内打了个电话,询问雨情。城里人回答说:“这儿没有下雨,你们那儿天漏了?”老朱说:“天没漏,是银河决堤了……”听了他们的无线电波的交谈,我更觉得不虚此行,要是不走出京城,到哪儿去听雨声,怕还在酷暑中承受蒸烤呢!可是,秋雨越下越大,先是车窗前那两根像剪刀般的雨刷,因雨大而失去了效能;后又因滂沱大雨久而不止,致使汽车不得不抛锚于荒郊。友人为此心里很急,我则心中暗暗窃喜:我的天,好一场淋漓爽透的秋雨,难得在初秋的田野上,坐在车里倾听秋声!这是老天有意安排,让我出来倾听天上的银河,在大地上演出的一首秋的交响乐。
        友人说:“你不开车不知道急,要是雨总这么下,我们就得被困在这儿!”
        “在车上迷糊一夜,也比在城里睡一夜好。”我说,“夜宿田园古道,耳听贯耳秋声,你不觉得比听城市摇滚过瘾?”
        “你少来点浪漫,开不到村子,我们到哪儿喂肚子去?”
        妻子说:“我这儿带有面包、鸡蛋、饮料……老朱,咱们现在就吃点解解肚饥吧!”
        “不,我们还是吃贴饼子,喝玉米渣粥去吧!”
        可能是老天体谅友人老朱之心吧,滂沱大雨终于由大而小,最后变成了迷漓雨丝,得以使车子可以重新启动。目标正前方——远离京城近100公里的山村溪翁庄。
        久违了,乡野的蝉歌——当我们抵达山村时,迎接我们的是一片秋蝉的合鸣。在城市里整整一个苦夏,也没听到过它的一声歌喉;听到的只有窗外的电钻声声——那儿在修建一座豪华公寓,噪音在白天不绝于耳。
        走进村舍,打开面对山野的窗子,“梭儿——梭儿——”的啼鸣,从山林间传了过来,这种俗名叫“梭儿”的东西,体形比蝉要小许多,可以算是蝉的姐妹;但蝉似乎是个五音不全的歌手,唱出的永远是一个平音;而小小的“梭儿”,歌声错落有致,尾音低沉下滑,饱含了一种忧郁悲凉的音韵。因而在儿时,我在北方田野里捕过蝉,从没捉过一只“梭儿”,小小年纪的我,总是感到“梭儿”比蝉弱小,它唱出的是一曲曲令人感伤的悲歌。是的,它是为酷夏送葬而扮演鸣秋演员的,当它的歌声覆盖了蝉鸣时,标志着夏天的淫威开始逝去,灿烂的秋日已然来临。
        黄昏时分,我和妻子走进山林。山林无路但有鸟巢,在飞鸟声声惊飞中,我们再一次感到大自然的情怀,它比城市人工雕饰出来的公园,更富有梦幻的色彩。在拨开荆枝杂叶前行时,偶然可见有一两片黄叶,被我们碰撞下来,那黄色的落叶告诉我:秋当真来了,我们已然走进秋季。
        在林木中穿行了好一阵子,妻子见我气喘吁吁,对我说:
        “累了就坐一会儿吧!”
        我们坐在一块山石上。
        她说:“你看,那儿开着几朵野杜鹃。”
        我的目光没有追随着她去看那些花草。我只是告诉她,乡里人管那种花叫“映山红”。儿时,与小伙伴们玩“过家家”时,常把它摘下来,插在女娃的发辫上。然后,再摘上几朵喇叭花当喇叭,吹吹打打玩“娶媳妇”。那已是多半个世纪以前的童心童趣了。
        “你在看什么?”她问。
        “看那根攀崖而上的弯弯曲曲葛藤,它就是过去我走过S形的弯弯路!”
        其实那根伸向山崖的葛藤,长度也不过20米;而我却在崎岖驿路上,走了整整20年。如果把步履加在一起,是不是能绕地球一周?我是数学的低能儿,无法丈量我的脚印,与那高深莫测的圆周率之间的运算关系。
        妻子说:“你想得太多了,什么都能勾起你的职业病。”
        我说:“作家中百分之百,都有这种职业病。没有这种病的同行,一定是个弱智。”
        她笑了:“我看它就是一根爬山的藤木。”
        “你是学医的,科学是你的尺。”我说,“你用你的尺丈量它,我用我的尺丈量它。结论虽然不同,但是各有各的道理。”在秋山的葛藤面前,我们无意间是否触及了艺术与科学的根本差异?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秋山秋林,犹似一首无言的诗,让我痴迷,让我沉醉。
        入夜之后,金蝉和“梭儿”都睡住了,乡村万籁无声。于无声处听秋声,天地间唯一的音响,就是蛐蛐弱若游丝的忧伤低鸣。它们躲藏到地宫之下,一声声长吟,一声声短叹,这个动物世界中的小小“侏儒”,先让我联想起黛玉葬花,又让我想起汨罗江畔苦苦吟唱的屈子冤魂;再把历史镜头拉近一些,“文革”期间老舍先生曾被发配到我夜宿的溪翁庄劳动,不知他在夜间,是否听到这些小小“侏儒”在地下呻吟,更不知他当时是否产生过同病相怜之感?我之所以产生如是的联想,因为之后不久,老人就在太平湖投水自尽了;想来形象思维十分丰满的文学大师,一定会对那地宫下的“侏儒”们心中溢满同情。反正当年我囚居于牢室的日子,每当更深夜静之时,它们的声声低泣,使我感觉它们,就是我和我的同类们的形影。它们的一声声秋歌,仿佛是个精神导电体,能勾起你对亲人的思念,能让你于悲悯中肠断天涯——当然,它们也是我的知音,当我为此而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时,那时断时续魔笛般的声音,又是一支支催我入睡的安魂曲。
        你好!我的朋友,阔别多年我们又在秋天的静夜相逢了。在城市,我们是无缘彼此倾听的,只有在这乡村的秋夜,我才能如愿以偿地听你的声声秋歌。它似乎在用它的歌声,提示我在人生四季中,已然步入了人生之秋。不是来日方长,而是冬日苦短,因而更应珍惜这美丽的秋时,以不负过去走过的寒春苦夏和多雪的冬季,做到人生的无愧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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