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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说戏|徐城北著(5)

(2022-12-11 22:39:28)
分类: 图文:菊坛轶事
城北说戏|徐城北著(5)
袁世海、徐城北合著《京剧架子花与中国文化》

        袁世海找到我

        我母亲彭子冈是三四十年代《大公报》的著名记者,解放后在《人民日报》工作了几年,主要负责戏曲方面的采访,并由此认识了咱们国家诸多戏曲界的名人,如梅兰芳、程砚秋、萧长华、郝寿臣等。母亲不是那种亦步亦趋的梨园人,她完全是个新文化人,虽是女性,但豪爽的性格让那些被采访的名家也记忆犹深。我进入京剧院后,关于我母亲的情况,除了范老和少数人知道,对外人我从不声张。
        一次,院部来了电话,告诉我说:“袁先生点名要找你。他脸色不太好看,你最近跟他接触了么?”我回答说,自己几个月前见到他一次,最近根本没见到。电话所说的“袁”就是袁世海,著名架子花演员,当时还兼任着剧院的副院长。母亲曾告诉我,她当年去郝寿臣家访问时,随侍一旁的就是郝的大弟子袁世海,他在师傅身边沏茶倒水,十分殷勤。所以,如果不是健忘的话,袁先生应该认识我母亲。但我进入剧院后,只以极普通的姿态接触过袁,他似乎不知道我母亲是谁,因此也就和和平平、随随便便“认识”了我。我认为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还比如著名老生李和曾,我母亲并不认识他,但与他爱人李忆兰(著名评剧演员)一起出过国,如果李忆兰不健忘的话,如果他们夫妇对此有过交流的话,二团团长李和曾也应该知道我。大约是我进入剧院三四年之后,有一次因公到李和曾家里谈公事,见到了李忆兰,她从旁主动提到我母亲,根据李和曾在一旁的样子,完全是早就知道的。李和曾说:“你一来我就听她(指其爱人)说起你,有心找你到家来玩吧,又怕别人知道了絮叨闲话,这对我没什么,对你新来乍到的,兴许反倒不好,慢待了你啊,别见怪……”我听了很感动,觉得老艺人所想完全正确。剧院人多嘴杂,有些不必要的牵扯,其实根本不必要给它发生的机会。
        不几天,终于与袁见面了。是他要见我,地点在院部的一间办公室里。他脸阴沉着,问我几个月前的一件事:“城北啊,还记得我交给你的那个稿子吗?你究竟交没交给我让你转的那个编辑部?”我脑子这才“轰”地想起来——的确有这么回事,袁确实有一部回忆录性质的稿子,他知道我当时和某个编辑部的人熟,而那个编辑部的人过几天来北京,可袁马上就要出国演戏,于是随手把稿子交给了我,嘱咐我顺便“代交”就是了。实际情况是,我确实交给那个编辑部中自己的熟人,但后头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把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这新闻几要素都说得十分肯定,并且说:“袁先生,您应该相信我,我母亲当年写您师傅的文章时,也特别赞赏了他这种诚恳的态度……”袁立刻问:“你母亲是哪位?她写过我师傅?”我根据记忆实话实说,袁立刻改变脸色:“城北,有这事你咋不早说?当时我在场,我还给你母亲沏过茶呢!我对她印象特深,今天咱们这话就说到这儿,我回去做进一步的调查。放心,你做到这一步就没你的事了。可我那部稿子中的许多细节,却被另一个想写我传记的人剽窃了。”
        我心头也一震,原来如此,艺人写自己的传记不容易,当然不愿意先期被别人剽窃到最精彩的细节,因此他追查是完全应该的。这次对话到此结束,袁先生后来继续追查,此事责任出在编辑部的责编身上,与我无关。此后袁每有公事找我做完之后,总要说一句“回家给老人带好儿。”我则回答“谢谢。”
        再后来,我父亲被补选为全国政协委员之后,每年到了三月会期,我总会到政协驻地看望父亲。袁时常也在场。他发现我认识的委员很多,并且谈话显得很熟识似的——他注意到这一点。最后,他与我父亲也成了朋友。也因为有了这个基础,后来我找上他的门,建议与他合作一本谈架子花的书,我谈得开门见山,于是一拍即合。合作半年有余,终于如期完成。最后此书作为文化部庆祝徽班进京二百周年的大会纪念用书(之一)。1995年恰值梅兰芳百年诞辰,河南省委宣传部请了袁先生、梅葆玥和我三人到郑州宣讲梅兰芳文化现象,这次活动增加了袁对我的印象。事后河南方面请我们三人游览黄河风景区,袁曾与我在黄河岸边合影。随后河南方面将之放大,又特意设置了油画镜框,于是格外有效果。我收到这个礼物,非常高兴,一度把它悬挂在书房之中。我还给它起了一个名字:《源流》。这是写我自己的感受,黄河,是祖国的母亲河,也是一切艺术的源泉;而我身边的袁先生,在梨园不说硕果仅存,也是德高望重,他足以被称为一支京剧的流。我既面对源,又紧傍着流,何其幸福!

        “势利眼”与“三让座”

        《锁麟囊》是出唱功戏,女主角身上按了不少唱腔,程砚秋当年给她设计了不少唱腔,如今由不同辈分的程派演员一唱,没有不被观众热烈叫好的。从唱腔这一点说,《锁麟囊》是程派的王牌剧目,一点也不过分。但我在欣赏它时,对其中的四个“势利眼”(由丑角扮演)却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这四个丑角,一般是以剧团的某个二路丑角挑头,剩下的那三位,简直就“什么也不是”了。这里的“什么也不是”,是说这三位不具备各个行当中的层次感,不妨直接划进戏班的“底包”。所谓“底包”,在剧团中属于最底层,那种杂乱的大戏之中,一旦缺失了什么人物,就统统由他们顶替。比如要表现逃难的灾民,一大帮老幼妇孺跑过场穿过舞台,其中主要人物是有行当的,等化完妆一清点人数:“还差三个!”后台管事的朝他们一挥手:“上三个。扮上,赶快着!”于是他们那群中就有三个被驱赶了出来,脸上胡乱涂些油彩,再胡乱穿件衣服,破也不嫌破,旧则一定要旧,甚至乱也不嫌其乱,等化妆完毕,这哥仨挤在逃难的人群中,就等着匆匆过场了。但他们也是演员,再大的戏班也缺不了这路人。不论梅兰芳、马连良的班子,不论四梁四柱多么齐整,但如果要找几个这样的“零配件”,也还是有的。
        还说这四个“势利眼”,在戏中缺了可实在不行。看戏的要是内急了,总得外出找厕所不是?如果台上女主角正唱在关键时刻,那戏迷也只能多忍一忍。等女主角唱完了,戏迷这才抽身外出,“您欠欠身,让一让,我出去方便一下……”所以说,“势利眼”的戏几十年来没被删去,是与观众看戏前多喝了些汤汤水水是有关系的。如果晚饭中只吃主食,那《锁麟囊》的剧本是要做出修改的。
        再一点,就是剧本末场的“三让座”。这场戏的舞台调度非常有特点,女主角巧遇了当年“春秋亭”中的救济之人。当初对方是一贫女,受到救济之后又嫁了个巨富,如今成为一殷实之家的女主人。偏偏女主角走投无路,进入这昔日贫女家当了保姆。此际她二人重新遇到,感觉是都有些面熟。这里的三让座是贫女一方主动做出的:最初,贫女居正座,后给女主角设一偏座;后经过谈话贫女感觉可能是恩人到了,于是让女主角坐上正座,自己退居偏座。最后,贫女确认果真是恩人到了, 把女主角推上正座,自己则上前拜见……
        舞台调度非常活泼,尤其是非常大胆与准确。如果没有这样的调度,而仅仅是双方的对唱——我也不能说“不好”,但毕竟没有现在的热烈而浓重了!我听说,这种思路是程砚秋本人构思出来的,是当编剧翁偶虹动笔之前,就口授给翁的。 比较而言,编剧一般善于写孤立于舞台调度的唱词,能够大段大段地写,但也容易发生干涩的毛病。而高明的演员则容易设计出鲜明的舞台调度,有了调度上的鲜明大胆,剧本就立起来了。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上必要的唱腔,往往几句就能够胜过平铺直叙的几十句。

        都得“对号”

        生活中有“对号入座”的流行语,比如说电影刚刚开演,你入场晚了一点,检票员打开手电,摸黑引路,送你入座。你的票与你的座需要一致,这样放电影与看电影才能形成有效的秩序。在戏曲剧院工作,编剧与主演之间,也有一个“摸黑互找”的阶段。其中主演自然是第一位的,他学了许多传统剧目,演技也很不错,他不用演自己的新戏,就能达到一定的票房,就能跟着师傅红上若干年。但最终他需要找定找准自己的编剧。因为只有由他首演过相当数量的新戏,他对传统技巧的理解才能发生飞跃,换而言之,他才能把更多师傅的观众拉到自己这里。回到戏曲史的立场上说,演员应该与编剧同步产生,但最早的编剧不是专业的,甚至有可能就是主演自身。但发展到一定阶段,主演必然与编剧分家,各人做各人的,相比之下自然是主演“大”,但编剧对保持、提升剧种自身的作用,却往往高过主演。
        我进入中国京剧院时,编剧有十来位,年龄老、中、青都有,真正能独立工作者半数稍多。这话怎讲?在现阶段,合格的编剧不仅要懂得本剧种中的“戏”,更要懂得本剧种与本剧院中的“人”(特别是“角儿”本人的特长与不足),然后在写作中扬长避短。但“角儿”往往不这样看,他或许认为编剧天生就是伺候自己的,认为主演本人只有长处,要求编剧只能服从。这个关系如果处“好”了,就两方面愉快,并能继续合作;如果编剧不能满足我主演的要求,相互就“拜拜”了,下次我也就不再用你了。没有料到的是,中国京剧院的主演几乎每个团都有四五位之多,但每年真能排上戏的却不多。这首先是人际关系有问题——如果我排不了,那么你也别排,相互掣肘;再一点,是京剧院秉承苏联大剧院的体制,艺术生产流程上标准过严,每个新戏都要仔细打磨,要让新戏也仿佛旧戏那么精致成熟,才准许拿上舞台。而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新戏,只要大体上“差不多”,就绝不耽误上台。让它在与观众的磨合中逐步成熟,同时早早地就回收了成本。这样的经营理念曾被认为是不严肃的,其实它恰恰是最尊重戏迷的,让戏迷与主演早早地就在一起打磨新戏。这样新戏的成本就能降低,而演员提升新戏的本领也能加强。
        我的本事在同事中是最低的,年龄也是最小的,与剧院主演的关系更是最生疏的。这些都是我面前的劣势。而更难堪的,是我发现剧院编剧与各位主演之间,大体相互“对号”已毕。这其实在“文阁”开始之前就已出现。比如前文说到袁先生,我曾灵机一动,写过一个叫《孔雀裘》的三场小戏,心里是瞄着袁先生写的。取材于《战国策邹忌讽齐王纳谏》一篇,主人公邹忌,是齐国一位高官,家里一妻一妾一门客。他注意到自己在相貌上与本乡的俊秀男青年城北徐公有差距,但家里三个人都咬定徐公远不如邹忌貌美。邹忌事后反思,才明白大夫人是自己原配夫人,是处处护着自己;小老婆跟自己时间还不长,是怕自己;而门客是随从,是吃喝着自己。故事的核心就这么一点,但味道很耐人寻味。我在戏里让架子花脸扮演邹忌,青衣扮大夫人,花旦扮小夫人,丑扮门客,小生扮演城北徐公,他只是个引子,戏不多。戏写出后,拿给范先生看,回复是“故事挺有意思,但不知准备给谁演?”我踌躇答以“袁先生”,范则微笑不语。我事后向别人讨教,均回答说“咱们剧院能有资格给袁写戏的,只有翁偶虹与范钧宏二人。似乎还有个程序问题,得由袁先提出,然后他俩当中的一位接活儿,再往下每走一步谈一步,这样还不能保证本子一定就能上演……”我立刻心说:“哦哦,领教了。”这就是说,经过几十年的相互选择,袁与翁、范二人达成了艺术默契,这种“一点就透”的相知,也是最最可贵的啊。至于院中的其他演员名家,也让其他编剧“对号”满额。往往都是无意中先合作了一个戏,相互感觉不错,等再搞戏时,主演往往一下就点中从前的编剧——不是彼此相知么,再合作岂不省事?可惜我来得太晚,剧院主演中似乎没有还“空闲”着的。
        我最初进剧院时丝毫没意识到这一点的重要,一边凭兴趣看戏,遇到合适的题材,不跟别人商量,一机灵自己就把提纲“打”过,随即就“写”了出来。我真是“只问耕耘,不问收获”啊。于是两年中就私自炮制出六本大戏与名为《孔雀裘》的这个中型戏。有时觉得某一点上有心得甚至有突破,就拿到艺术室去展示一下,最后赢得大家一个“不错,有点意思”的评语,这话说完,我也就把本子塞到抽屉之中。因为除了几位元老之外,其他编剧基本都没有“上本子”的可能。
        让我料想不到的,是与我差不多同时到剧院的,还有一位大名家:李世济。她本是北京京剧团青年主演当中的“第一位”,“文阁”后想换个地方,于是由文化部部长黄镇介绍,正式调入我院,分在二团当主演。她是程砚秋的学生,过去陪马、谭、裘唱过许多老戏,也创作过若干新戏。如今,她进入一个新的环境,她观察着新环境,新环境也在观察她。等这个过程大抵进行完毕,她正式“出手”,邀请范为她的改本《文姬归汉》补充一个小唱段,还声明是“黑活儿”。范欣然接受任务,把小唱段完成得特别好。随后世济再三感谢,并表达了希望长期合作的愿望。范这时主动提出一个“条件”,“希望同时带一个青年,名字叫徐城北。”范提出条件,事先并没有与我讲,足见古道热肠。因为这样做,还存在一个李世济愿不愿意的问题。对方哪能不愿意呢?世济一口答应,还说:“我早知道他,他的唱词像汪曾祺,还善于飞快地写小文章……我正需要这样的一个人。”随后范老带我到世济家吃了次饭,这种合作就正式订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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